但他毫不在意,将最为脆弱的地方送到孟帷手里。
孟帷神智清醒时,慌乱地撤去扼制在余岁脖子上的手,拉起自己的衣角为他擦拭血痕。
刚才的记忆破碎支离,大抵是想不起来了。
但那刺骨的寒凉,钉入灵魂深处的恐惧无助还余味无穷,以至于孟小将军掖衣角的动作都在微微颤抖。
余岁的模样看起来比未清醒时更加糟糕,宛若下一瞬就将阖上双目。
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的眼神空洞迷茫,神识竟不知飘散到哪个地域去了。
“阿岁,刚刚……”
孟帷知道发生了很糟糕的事情。
余岁指尖捏着双耳宫铃愈紧,藏在暗处的指骨发白,倏尔一笑,只是摇了摇头,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孟帷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天渐明,孟帷回想起余岁的问题,开口陈述他所了解的事情。
“孔雀绿釉极为珍贵,皇室所用瓷瓶上孔雀绿釉的都是少数,我年幼时还未曾听闻有此釉面的瓷瓶。”
“后来十几岁后进宫见过几十件孔雀绿釉的瓷器,我便有心多了解了一番,只听得这种釉面在市面上极难制成,唯一能够制成的民窑便是在南安郡城,却不曾想就是宋思了这个。”
见余岁不是很明白的样子,孟帷耐心解释道:“能够烧制瓷器倒不足为奇,关键就在于这个不同寻常的釉面,里面掺了大量……”
“硝石。”
未等说完,余岁接了两个字,孟帷点头表示认同。
孔雀绿釉,大量的硝石,郢川各处的温泉池,四处的硫磺味,冶炼窑,联想在一处,总归是会想到那一处去。
“我那日是想从宋思了嘴里探出这民窑的关窍,她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到我所问及的数量上,却没想到我根本就不在意出窑的数量或是如何贩卖。”
“我先是得出这冶炼窑并不属于官窑的消息,又得知宋思了的身份是假,官府强压消息,如果不是宋思了以钱财贿赂,便是家里有高官护佑。”
“宋府看似家底殷实,但想要买通一路的官员,却也是件极为难办的事。”
“余下的两千件瓷器全部用作贩卖,意味着宋思了需要大量的钱财,如果不是指着这笔钱来买通一整条官府……”
“我更倾向于,宋府背后的靠山是个坚实的,而这笔钱是拿来干什么的就不得而知了。”
余岁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你猜测的前提是,她所说的贩卖数量是真的。”
随后他看见孟帷邪气地挑眉,恍然明白,“你可真是……”
从嘴里逼出几个字,“卑鄙无耻。”
是的,孟帷对一介凡人使用了问诚符,还是一个女子。
问诚符一经贴上,两炷香时间内所说皆是真话,不可造假。
而后逐渐将意识消减,令被附身之人错认为自己的意思便是如此,可以说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暗示。
“不渡这几日许是要回来了,可与你我二人同去调查这桩怪事,一同去会会那个宋思了爱而不得的男子。”
孟帷想到一处了,心想:“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给自己取名为‘思了’,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那位男子也许就是与宋府达成契约的敲门钥匙。”
孟帷的手在暗处一捻,直直地盯着余岁,声音若春风和煦温吞。
“阿岁,关于你的伤势,你是否有事瞒着我?”
余岁眼睫抬起,眸光深邃,启口道:“没有。”
待孟帷出门后,余岁指尖一勾,一张符纸捻碎成灰。
眉眼间仍是平静如水,只是嘴角浮现一丝讥笑,不知是嘲讽孟帷幼稚,还是别的什么。
“这符纸对他想来没有作用。”
“他下凡于人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何又要与尚宇则太师扯上关系?”
“还有他那要命的伤,应是什么旧疾发作,也不肯坦白与我。”
孟帷只觉得头疼欲裂,双指按在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