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续?」承先启后,续往未来。
「以后没人时就喊我续哥哥。」他一脸严肃地说着小儿女间的喁喁细语,耳根微微泛红。
「续哥哥?」她满脸异色,像要往后弹跳。
他中邪了吗?怎么突然多了人性。
神色一缓,解冰云咧啮一笑,似乎她那一声续哥哥取悦了他。「以后不许再胡乱喊别人哥哥,非亲非故的,留人话柄。」若有所悟的周静秋突然有种好笑的感觉,他不是在吃味吧?「你来了有多久?」
「什么来了有多久?没头没脑的谁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明知故问,不摆明态度,身体的低烧让他昏昏欲睡。
「我和展哥哥在柳树下谈了一会儿,你眼看着他为了护我而挨打,却一声不吭。」这人的心也够狠了。
「打不到你就好。」周静秋气得用力把手抽回来,纤纤玉指往他胸口一戳。「你身为地方官,纵容滋事行凶,见到恶意欺压却不制止,你惭不惭愧呀?若是你治下的莱阳县都允许聚众闹事,仗势欺人,那你这个知县可以回家卖红薯了。」他简直是合法的市井流氓,等人打完了再出手,捡现成的便宜。
「秋儿,你脸红的样子真好看,像红透的果子。」她越生气他越开怀,眉眼笑意染上春色。
是被他气红的,他还好意思拿来当趣味!「我也被打了抽了几下,柳条儿虽细,可也疼人。」解冰云手热的撩高她袖子一看,果然有几条细细的抽痕。「打了他三十大板,吊在城门口示众还是不够。」
「不然你还想怎样,革了他父亲守备之职?」乱世才用重典,她不替成把人往死里折腾。
「有何不可?」解冰云没想到她会往河里跳,她这样刚烈的举动震摄了所有人,包括他在内。
那一跳惊骇了他的全部知觉,肝疼了一下,随即想也不想地跟着往下跳,他脑海中只确定一件事——她是他的,她绝不能死在他前头。
只是他忘了自个儿水性不好,学过,但久未洞水,一下水便感觉水深不见底,他一拨水却是往下沉,这才慌了。
「守备是六品官,而你只有七品。」张狂也要有分寸,大饼画多了是颜面无光,他还没那权限。
解冰云神情不沉,露出狠色。「摘掉他易如反掌,皇权之下是魍魉横行。」他便是那只鬼,阎王面前也刁钻。
权力真的是一把利刃,能够杀人于无形,难怪人人都想拥有。
在听完解冰云冷到漠然的言语后,心口微凉的周静秋反复地想了很多,她发现权贵间的肮脏事是她不想理解的,那是介于善与恶的灰色地带,进一步是刀山剑海,退一步是悬崖深谷,要走在一线之间何其困难。
但是她又何尝明自解冰云的为难,她看到的是一名名臣良将受父兄福荫下的权贵子弟,表面风光,受尽宠爱,性情张狂到无边,殊不知万般光环下是寂寥的背影。
安国公的长子四十岁了,长子的长子二十三岁,侄子还比小叔大三岁,千里马已老,而幼驹长成,在世代的交替中,已是弱冠的解五爷成了鸡肋似的存在,在同辈中格格不入,又鹤立鸡群于下一辈当中。
上面的四位兄长已分占朝中高位,他若从个六品、七品的小翰林做起,显得不如兄长们出色,尾大吊了只小鸡崽。
倘若从武将入手,他的侄子已是京几营将领,叔叔入营能是一名小兵吗?自是高位以待,叔侄同营该听谁的,只怕会是一场又一场的冲突,谁愿将功成名就拱手让出。
其实依安国公的意思,他是想把小儿子养成闲散性子,不当官,就在府中管管庶务,弄个虚职的员外郎当当,待日后分家时多分给他一些铺子、田地、庄子,光是铺子的租金和庄子的出息就够他挥霍一生。
只是解冰云从不是个听话的主儿,别人安排好的路不屑走,想要他往东,他偏要往西,爹娘的宠爱是捧杀,他心知肚明,兄长们的爱护说穿了是变相的压制,怕他的成就超越他们。
而嫂嫂们更是荒唐,明明皆是世家出身,个个都有令人称羡的嫁妆,就算不靠公中,也能撑成一个家,可是她们眼中只有一亩三分地,有志一同的盯着婆婆可观的私房,有的都已经是做婆婆的人了,还时时刻刻担心小叔会搬走婆婆的财物,布下眼线,收买服侍的下人,以达到滴水不漏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