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因为以往的他是说走就走,无所谓去哪里,只要在路上,他总能找到快乐。
但现在,他的快乐又在哪里呢?
不期然间又想到了那个人,当那张脸出现在他脑海中时,他突然有了去处。
去大西北的那个小城看一看,去那片她出生的土地看一看。
他踏上了前往西北的旅途,没有选择飞机,而是选了火车卧铺。
她当年上学时,在学校与故乡之间往返,为了节省开支,坐的就是火车,但那时可没有那么舒适便捷,旺季时要和一群人抢票,抢不到硬卧就要坐硬座,二十多个小时的行程下来,整个人都得散架。
他的运气很好,这个时候是淡季,运力充足,一整个软卧的车厢只有他一人。
刘斯言坐在窗边,看着沿途风景不断变化,看着植被由繁茂逐渐变得稀疏。
第二天,他抵达了站点。他雇了一辆汽车,让司机开到她说过的那座小城。
司机很是诧异,操着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兄弟,我就那里的人。你要想游玩,好玩又有文化的地方多了去了,何必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那里没什么好玩的,不值得跑这一趟。”
刘斯言淡淡一笑,说:“没关系,我只是想去看一看,和一个人约好了。”
他和她说过,一定会去,他从未想过食言,那时他想着的是两个人一起,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他履行了诺言,而那个人是个骗子。
确实如司机所言,没什么好看的,城镇是很普通的西北县城,每个人都过着很普通的生活,游客也不经常光顾这里,看见刘斯言,当地人都不免多看了几眼。
刘斯言在县城边缘的一个庭院风民宿住下了,他打算用叁天时间好好逛一逛,看一看她曾经看过的风景。
第二天上午,他就出门了,开着一辆租用的汽车。
这里的山是绵延不绝的,往高处看,就像是一张巨大的、起了褶皱的丝绒地毯,人站在里边,比蝼蚁还渺茫。
他终于理解了她为什么喜欢大海,安静地看上半天也不会腻,对她而言,看不见尽头的山才是最令人心生绝望的,仿佛永远也走不出去,越过大山,看见大海,就仿佛看见了另一个开阔的世界。
刘斯言坐在黄土高坡上,看了很久,就像她专注于大海,直至天色将黑,才起身离开。
他把拍下的照片存进了旅行地图里。这一站,对他的而言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路难走,车子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民宿附近,刘斯言正想下车解决晚餐,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马路对面走来,穿着呢子外套,拖着行李箱,戴着帽子,他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行动,心跳不自觉漏掉了一拍。
那人停了下来,和路边的小贩买了些水果,和小贩说话的时候,微微侧过头,他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是北方典型的盘靓条顺,看似中规中矩的美丽,但在这种四平八稳之下,涌动着不为人知的惊涛骇浪。
他曾领略那惊涛骇浪,时隔几个月,依旧为此心潮澎湃,难以自抑,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收紧。
不知何故,她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和分开的那天没有不同,就是这一眼,让他浑身都在颤抖,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仿佛回到了那个早上。
哪怕他知道,这个距离加上夜色,她不可能看清车里的人。
她买了水果,走进了民宿。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他才如梦初醒。
这个时节,西北夜间的气温已经很低,他竟然出了一身汗。
他靠在了椅背上,恍若劫后余生,心中百味杂陈,痛苦中酝酿出一丝甜,愤怒中夹杂着期待,就像在荆棘遍布的尘埃里开出的那朵花,刺得他痛,又忍不住关注,忍不住靠近。
程敬知……
这个名字,就像是专门针对他的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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