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把它仅仅当做白日里胡思乱想的,大脑的小小恶作剧。因为梦境的主人公,是哥哥,安德廖沙。
梦境的画面温暖而平和,场景却是支离破碎,光与影的交错中,安德廖沙站在他亲手为我搭建的秋千旁,穿着白衬衫,笑着,就像他无数次安慰我时的那样。
在卢布廖夫不多见的艳阳天里,他就那样笑着转过身,离开,向着我从来没有注意过的方向,直到我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我并不恐慌,似乎我早已意识到了这种分别,我只是心跳异常地怦怦直跳,我以为已经错过哭泣的时机,视线开始模糊的时候,不安和慌张无止尽地蔓延。
我想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去接受,无论是失去还是离别。
在泪眼模糊中醒来,我撑着头,明知道很荒谬,我还是忍不住想去确定安德廖沙是否安好,强烈地想要见他一面,就现在。
这股冲动让我来不及思索就跳下床,抓起沙发上安娜没来得及收进衣柜的羊绒大衣,冲向楼下。我一点也不想冷静下来,即便我清楚每每这样发疯都会做出一些任性而莽撞的事情,而安德廖沙总是一脸无奈又满足给我收拾烂摊子。我有点怀念那样的日子。
城堡的寂静让我的理智回笼,我怎么能在弗拉基米尔的地盘上像只健壮的马儿一样横冲直撞,我的犹豫和怯弱把我紧紧地锁在了回廊上地板上,动弹不了。
可能安德廖沙有一句话说对了,我就是一个爱胡思乱想的操心鬼。我没法在这种忧伤里安心待着,我得做点什么,就算弗拉基米尔会不开心,我也得做点什么。
天已经泛蓝,晨光给城堡的砖墙,庄园外的铁窗,庭院的冷松都刷上了淡紫色的清漆。我呼出一团白气,清晨的雾使远处的山与路陷入一片迷蒙之中。
正想着要不要放弃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喊来谁帮帮我,一个男人就走到我的身后。他高大而强壮,五官粗犷深邃,头发油亮地向后梳着,紧身的黑色西装上裹着一条厚厚的动物毛围巾。
他神色严肃地看着我,不过声音里充满了谦卑和善意。
“马尔金小姐,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我犹豫地看了看他,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帮助我,更重要的是向他求助会不会给我惹上小麻烦。
“不。。。我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您。。。。那个。。。”我结结巴巴地回答他。
“小姐,请别这样说。少爷要求我在这里随时保障您的需求,您不需要犹豫,不论任何事情我都会尽快办成。”
太好了,我的内心无比雀跃,又有点困惑。弗拉基米尔,他,怎么会知道我今早想要离开这里呢?
算了,现在安德廖沙更重要。
“是的,那么,请带我去圣尼亚学院,现在我需要见我哥哥一面。”我坚定地攥紧拳头,生怕这点勇气也溜个不见。
“您是指,小马尔金先生吗?”
“是。”他微微低了低头,我心里又是不安,害怕他反悔。“有什么问题吗?”
“不,小姐,并不是。嗯。。。”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脚上。
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一双毛绒绒的室内鞋。
我把脸往大衣里缩了缩,大概连耳朵都羞红了。顺势扫了一眼我的衣着,睡裙还没有换下,被藏在大衣里,现在光裸在外的小腿接触着夹杂着雪星儿的风,刺刺的疼。
好不容易跑到这儿,要是现在进去换鞋子,肯定会遇到女仆要为我换衣,梳妆,说不定要一整套的出门流程。我不忍心让她们尽不了自己的职责,肯定很难拒绝。顺利出门就更加困难重重了。我不想冒这个险,即便这个选择,让我现在看起来算不上得体。
平复了一下情绪,我试着用强硬的语气掩饰我的不自信和尴尬。
“请不必在意,麻烦您了,现在就出发。”
大叔这次倒是很干脆,“好的,请稍等。我这就把车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