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丁?长湖盐场?”
沈亭山与陈脊几乎同时出声。
“他的母亲柳娘子与我也算手帕交,可惜早早便天人永隔。”
沈亭山闻得此言,额头冷汗直冒。
黄柳生黄柳生难道自己又错了不成?
沈亭山连忙问道:“这黄京以前住在何处?可还有其他相熟的故人?”
王寡妇思忖一阵,缓缓道:“以前的住处在陆文远老宅对门,不过那里几经周转,如今也不知道赁到何人手里。若要说相熟之人,恐怕得去长湖盐场问才知晓。”
沈亭山吁一口长气,抓紧问道:“大娘,此事关乎许多的人性命,我知你心有沟壑,并非寻常村妇,以下我问万万如实相告。”
王寡妇顿时严肃起来,正色道:“大人问吧。”
“这黄京可有些哪些异于常人之处?或是说,他可有些与人不同的特征,叫人瞧了便能认出他来。”
王寡妇又思忖了一会,答道:“许是跟着父母四处奔波的缘故,这孩子自幼便好勇斗武。有一回,他惹了几个泼皮破落户,那起子人又哪里是好对付的。他们寻到京儿门上找晦气,那阵仗连我们这些不相干的邻里都唬得三魂散了七魄。京儿这孩子却硬气,不仅不怕,反到厨房寻了把刀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将自个的小指砍了一个下来,说道‘敢做敢当,以此还债,若再扰我父母,砍下尔等头颅。’那些外强中干的混子见了真硬骨头,哪还敢说些什么,登时便散了。”
陈脊听得滲人,扭头看向沈亭山,却见他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沈亭山道:“欢哥呢?近日是否有异常?送殡那日,他几时回来,回来后神色又是否有异?”
王寡妇愣了半响,乃叹出一口气来,“说实话,那日我看他确有些奇怪。回来时他与我说担子寄在了卖货郎云哥那,可隔日要出摊时,他又与我说担子在茶坊李婆处。这孩子素来不会扯谎,说话如此前后不一,必是有事欺瞒。”
王寡妇抬抬眼皮,看见迎面墙上挂着的铁锹,又道:“送殡回来时,他拎着这只铁锹,手里直发抖。我问他出了何事,他只说外头湿冷冻着了。后面我又瞧他拿了铁锹往后院去打了几桶水,洗了好几次这家什。”
沈亭山站到铁锹前,细细端详。这家什不过寻常模样,并无特别。只是就这一平常东西,却劳欢哥费心清洗得如此干净,反而可疑。他扭头向王寡妇问道:“除了这铁锹之外,可还有其他疑点?”
王寡妇怔在那里,木然不动了,心里暗忖道:“若将全部实情告知,他们或许还能劝得那傻孩子悬崖勒马。只是不知他究竟犯了何事,若是杀头的死罪,岂不就是我这当娘的坑害了他。可若不将实情告诉,便是纵着他一错再错,百年之后,我又有何脸面去见孩子他爹?”
过了半晌,王寡妇终是定了心神,缓缓开口道:“我这一生凄然,那冤家早早就抛了我们母子去了,我自个苦守这个孩子长大,其中苦楚不足为外人道。无论他做了何事,希望你们能保住他一条性命。”
这个请求,陈脊不敢答应。他看向沈亭山,见他亦是面露难色。
王寡妇惨然一笑,心知自己的要求过分了些,又说道:“罢了,是我自己教子无方,又何故为难你们。”
王寡妇转入屋内,取出一套欢哥的衣裳递给二人,接着道:“这是他送葬那日所穿的衣物。我原要替他清洗,却在这衣裳上闻到一股女人香。”
二人接过衣裳轻嗅,沈亭山顿时眼前一亮。这沈亭山嗜酒如命,自幼便练得辨香识味的本事,这略带玉兰香气的衣裳,定是崔娘身上的气息无疑。
至此,沈亭山已能猜得大半,他将陈脊拉过一旁,低声道:“这崔娘想来便是被欢哥所劫。”
陈脊颔首赞同,“那崔娘身量纤细,柔弱无骨。欢哥应当是趁南街热闹,将她打晕后装入准备好的棺材运走了。只是不知欢哥这般折腾是何故?难道是怕崔娘交出账本会坐实陆文远的罪名?若是这般,那崔娘会不会”
沈亭山心中亦是茫然,他暗自捋了捋思绪后,开口道:“总归先找到欢哥再做打算。”
二人告辞出门,不料刚出得门来,远远便瞥见马石河岸上站着一个黑瘦男子。但见他脚步虚浮,恍恍惚惚地朝河里走去,不一时半截身子已入了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