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沈亭山心中的疑惑已解了大半,只差一件事便可最终确认。
“多谢老丈,”沈亭山行礼告谢后将陈脊拉至一旁低声道:“糖水贩欢哥住哪你可知道?带我去找他。”
陈脊道:“他是出了名的贞洁之家,我自然知道。”
欢哥家住城北,为赶时间,二人特地先回官廨牵驴,撞见马荣急匆匆往孙文鹏住处而去。
陈脊自嘲道:“应该是送盐来了,这事倒不必经过我。”
沈亭山跨步上驴,将独自伤感的陈脊捞上驴背,笑道:“我经过你。我初来乍到,没有你知县大人的面子,可查不动任何人。”
两人说着,便驾驴赶至欢哥家,才到附近,便听见他院中似有吵闹声,忙下驴去查看。陈脊跑在前头,与欢哥家夺门而出的人结实地撞到一块。
沈亭山见那人一副书生模样,行动却遮遮掩掩,撞人后更是不言语就快步而去,地上还留了不少血迹,不禁好奇。
欢哥这时也来到门口,忙不迭向陈脊赔礼:“知县大人!不知是大人来了,多有得罪,大人没事吧!”
陈脊吃痛地捂着肚子,摆手道:“无妨,无妨。”
“刚刚那是何人?”沈亭山问道。
欢哥抬眼看到沈亭山,颇有些惊讶,“你是你是昨日我撞到那人?”
沈亭山颔首,道:“翰林沈亭山。”
欢哥忙行礼,“草民有眼不识泰山,大人莫怪。”
“无妨,你还没回我话呢?”
欢哥忙道:“那人是县里的陆庠生,知县大人应该知道。”
陈脊自然认得,山阴县里曾经意气扬扬的庠生陆文远,几乎无人不识。
关于这位庠生,陈脊之前还刻意去了解过,眼里流露出许多同情来。
陆文远年轻时,是个很仗义的人。约在十年前,山阴县户宿蠹藏奸,每年征粮收税都要多收百姓一百多倍的银钱。这笔不合理的收费将陆文远惹火了,他义愤填膺,变卖家财,到上级府衙告状,誓要还山阴一片朗朗乾坤。
结果却并不顺利。
陆文远不仅被革除了生员资格,还下了大狱。五年的牢狱生活中,又几次差点被杀。
陆文远出事后,没有人再敢上告,官员们杀鸡儆猴,保住了财源。直到八年前,省里新来了巡抚,才将他赦免出狱。而当时的山阴知县也顺着上级的变动,主动革除了县户的弊政,为此还得了巡抚的赞赏,右迁了。
陆文远再次出现在人们视野中时,就是这幅时而疯癫时而清醒的模样。刚开始百姓对他尚有同情,可日子久了,见他始终疯疯癫癫,便无人再关照他。
“这人整日里到处偷鸡摸狗,刚偷到我家,这不,被我打了出去。”
陈脊深叹口气,“若他下次再来,你叫他到官廨找我,我给他吃食。你莫要再打他了。再说,你下手也忒重了些,竟将他打出了血,他到底也是个可怜的人。”
欢哥点头称是。
沈亭山闻言愣了许久,但好在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开口道:“我们来是想问你,昨日你是何时见到皮三儿的?”
“皮三儿?”欢哥紧张道:“大人们,我只是让皮三儿帮我排号,可没有教唆他在南街闹事,那事可与我无关。”
沈亭山:“不追究你,你实话实说便是。”
欢哥这才放下心来,回忆道:“是昨日辰时,我前几日便与他约好了这个时辰。”
沈亭山:“你确信是这个时辰?”
欢哥言之凿凿道:“确信。我怕误了时辰,早早便醒了,看着钟鼓楼出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