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份安心只持续了须臾,很快又一个声音闯进耳内。
“盐船怎么不见了!”
盐船所在的那团白雾竟然在众目睽睽中消失了,空旷的河面上转眼就只剩盐枭的船队横在滚滚浓烟之中,扬长而去。
众人如哑了一样,惶然无措。
这时,不远处的河堤上,一个差役连跑带爬奔来,拨开人群,大声嚷道:“死人了!死人了!”
陈脊惊恐地看向差役,盐船失踪,还有命案?连日守灵再加上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他进入了半清醒的疲惫,他呆立在岸边,任凭四周吵吵嚷嚷,也只是涣散、惊恐。
沈亭山听闻盐商聚集在码头,刚才就急匆匆赶往这里,但见场上挤满人,他就只在岸边张望。如今大家嚷成一团,有的竟还叫着闹鬼,跪倒在陈脊父亲的棺木前叩拜祈祷起来。沈亭山虽不信鬼神,也惊得目瞪舌彊。
李执事一边驱赶棺椁旁的人群,一边拉拽陈脊。
陈脊仍如做梦一般。
盐船怎么会凭空消失?裴荻哪去了?甚至没有任何打斗声!
那可是一千二百石官盐!原先指着盐船还尚有一线生机,如今,他区区一个七品知县,还能做什么?盐船被劫,整个山阴都得陪葬……
陈脊这样想着,手脚不由得一阵抽搐,眼前黑茫茫的,竟跌入了水中。
“不好了!知县投河了!投河了!”李执事大喊起来。
又要追船,又要查看命案,现在还要救知县,差役一时竟顾此失彼,穷于应付。
沈亭山见状,忙闯入人群,拽来执事的担板,“扑通”一声跟着跳入河中。
一下河水,他便闻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但此刻不容他细想。他水性甚好,在雾水中艰难辨得不远处陈脊正一上一下在挣扎。
沈亭山伸出担板让陈脊双手攀牢,然后拽着朝岸边游去。陈脊一上岸,便趴着拼命呕吐,连日来的悲痛终于山崩地裂般袭来,周遭围观的人越多,他恸哭得越大声。
沈亭山眉头一皱,细细打量起这个狼狈的男人来,方脸,宽鼻,厚唇,深衣素缟,一副命薄福浅的模样。
他忍不住向围观人群问道:“这就是你们知县?怪道山阴最近死那么多人。”
陈脊心中本就郁结难舒,听了这话像找到发泄口似的,红着眼便向沈亭山的方向挥拳而来。
沈亭山看陈脊东摇西晃的,随手一甩便将他扔到了滩上,“我才救了你,疯了不成!”
陈脊见他玉质金相,青衫凉笠,虽不知是哪来的贵人,但此时此刻他还怕得罪谁,怒斥道:“富贵公子又懂些什么!”
沈亭山笑道:“我不懂?你懂的话,告诉我裴把总是如何死的?”
死者竟是裴荻?
陈脊踉跄地奔至河堤,巡检司的差役已将此处团团围住。
尸体被丢弃在河滩中间,河堤附近的泥沙早已被围观众人的脚印搅得泥泞一片,看不出任何有效痕迹。但河堤内并没有人涉足,痕迹没有遭到破坏。
陈脊站在河堤上远眺,从河堤开始,一串清晰的脚印延伸到河滩中央,大约有三丈距离。
陈脊领着差役沿着脚印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脚印尽头赫然倒着一具尸体,死者正是裴荻!他的头被锐器横穿,现场没有凶器,只留下一处窟窿眼,尸体四周的沙上溅满了斑斑血迹,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你适才在场边并未过来,怎就知道死者是裴荻!”陈脊退回到提上,对沈亭山质问。
沈亭山刚要回答,却有一声音从人群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