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前日两位公主从府衙地牢里捞人就是找旦县尉帮忙,说明对方的能力是得到了上面认可的,而且旦县尉在这件事后,并未讨要什么好处,更没有跟人吹嘘,低调得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而实际上,县令、主簿肯定是会过问的,坊间议论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压下,直到现在还没人来干扰他办案,只能说明是这旦县尉扛下了所有压力。
有能力,有担当,知进退,懂隐忍,这样的人,绝不简单。
于是,张牧川立马便让贺默把这滚蛋县尉叫来命案现场,随后带着高阳等人退了出去。
旦县尉心思细腻,一听乐和坊出了命案,没有孤身与贺默赶去现场,而是把仵作也叫上了。
老仵作经验丰富,详细检查了尸体一番,说这是仇杀,凶手划烂死者的脸,一是泄愤,二是为了掩盖死者身份,至于那封遗书,必是栽赃嫁祸,因为死者的左手中指有些老茧,那是握笔太紧造成的,而这遗书的字体笔锋偏右,握笔之人惯用手应是右手。
既然遗书是伪造的,张牧川的嫌疑自然洗脱。
这时候,又从门外走进来一瘸脚乞儿,名叫李拐儿。他声称自己是目击者,在半个多时辰前,曾见到某个富贵公子带着一大帮子人来乐和坊,气势汹汹,像是寻仇。
旦县尉速即召来府衙刑房画师,命其依据李拐儿的描述,绘出凶徒面目。
这画师是主簿的亲戚,平常只管拿钱,有事儿就外包出去,自己根本不会绘画,此时被拉来现场,当即露了怯,捏着管子,半天不敢下笔。
旦县尉气极,一脚将其踹了出去,命人重新去找名靠谱的丹青妙手。
张牧川想起阎玄邃,忙说自己有个朋友乃是绘画大家,必能助府衙一臂之力。
旦县尉识得张牧川身边的高阳,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立刻派人去把阎玄邃请了过来。
阎玄邃听完李拐儿的讲述,三下两下就绘出了一张画像,其面貌特征竟与王文诺相符。
旦县尉担心夜长梦多,旋风般地带着府衙的人去了思恭坊,将王文诺从府中逮了出来,带回公廨审问。
这王文诺经不住吓,很快便招认了,说他得知花妖不是安祺,而是安娜之后,非常生气,觉得自己被骗了,再加上今夜被张牧川等人折磨了一番,想要发泄,于是去了乐和坊,本打算找安祺或者安宁算账,但自己一进去就看见了女尸,惊了一跳,慌忙退走,什么恶事都没做。
旦县尉当然不信,令胥吏将王文诺拖去刑房好好招呼,务必要挖出这货肚子里的黑材料。
不一会儿,满头大汗的胥吏终于拿来了王文诺的供词,上面血迹斑斑,显然王文诺吃了不少苦。
旦县尉接过供词定睛一看,不由地有些心浮气躁,只因这份供词牵扯着府衙好几位官吏,还有一位自长安而来的贵人。
先是主簿以排演庆典为由,贪污府衙库银,借机淫辱伶人,他见县令儿子对牡丹仙子痴迷,遂将其强掳进府衙,供县令公子亵玩,后来听说王文诺的朋友也对牡丹仙子感兴趣,便威逼安祺找安娜顶替,一花两吃,卖了个高价。
接着这县令为了掩盖儿子罪行,接受长安权贵的贿赂,栽赃陷害张牧川,制造冤案。还有其经常在有间酒肆宴请王文诺等世家子弟的腐败行径,也都罗列其上。
旦县尉知道县令与主簿背后都有靠山,他不敢擅自做主,遂请来洛州都督杨恭仁处置。
观国公杨恭仁年逾古稀,又身患重病,但老相公听了这事儿,还是强撑着来到府衙,拨乱反正,将县令、主簿等人全都缉拿归案,连同王文诺的朋友也未能逃脱。
事情到此结束,但张牧川却始终皱着眉头,似乎对这结果很不满意。
高阳扯了扯他的袖子,“我知道这些都是安祺设局,但眼下坏人受到了应有的惩处,这不是皆大欢喜吗?你就不要再对没有抓住安祺耿耿于怀了……”
张牧川轻叹道,“我并非因为放跑了安祺而忧郁,这一切虽是她的算计,但她不曾作奸犯科,也不曾欺压良善,最多也就是诬告而已,只要我这个苦主不计较,律法并不能将她怎么样。真正让我不开心的是,直到现在旦县尉或者观国公都没有提起那具面目全非的女尸,直到现在那所谓长安的贵人都没有露面,更别说是接受什么惩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