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没娶妻,妻子出自哪一家,是五姓七望,还是其他士族?
家里有没有昆仑奴、新罗婢、菩萨蛮……
问清所有枝节过后,这仆从便会给每位宾客发放一枚号牌,号牌总分三类:玉牌、铁牌、木牌。
每类牌子上都刻着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几个数字,对应着宴席的桌号。
张牧川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如若自己只以不良人的身份赴宴,大概只能坐在庭院边角落靠近更衣室的地方,届时吃醉了想要呕吐倒也方便。
他忽然想起孩童时与父亲一起参加杨家宴席的场景,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感叹这世道终究还是没有改变,依然以出身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
便在这时,一个身穿圆领锦袍的少年郎噔噔噔跑了出来,气喘吁吁地在张牧川面前站定,“守墨叔父,你怎地在这儿傻站着,我阿耶到处找你呢!”
这话说得很巧妙,少年郎是崔抗之子崔漪,他不可能不知道张牧川为何还站在门外,明知故问只是为了给对方递个台阶,希望这位落魄叔父大度包容,别跟一个仆从较真儿。
寻常时候,张牧川自然是笑哈哈地跟着崔漪一起进去,权当什么都没发生,但今日他的旁边还跟着高阳公主,故而并未就坡下驴,长长地叹了口气,正色道,“崔漪,你家门槛太高了,我现在迈不进去,把你父亲叫过来吧,我问他几句话就走!”
崔漪顿时为难起来,他知道张牧川这话里的意思,只是如若当众教训仆从,他们崔家的脸面不好看,可若是真的回去把他父亲叫来,今日他抖机灵以富贵贵贱区分宾客的事情又包不住,按照他父亲的性子,少不得一顿训斥。
就在崔漪犹豫不决之际,身穿浅灰布衣的崔抗拎着一把斧头走了出来,二话不说,吭哧吭哧地劈砍自家的门槛,看得仆从和崔漪心惊肉跳。
不多时,原本高至膝盖的门槛便被砍斫得与地齐平。
崔抗看也不看崔漪和仆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攀着张牧川的肩膀大笑道,“川儿啊!现在这门槛总算够低了吧,走走走……酒菜都备好了,老焦正拉着人在照壁前结拜呢,还非要让阎玄邃帮他们画像留念!你不在场,可没人能管得住他,咱哥几个里面就你的酒量比他高出斗!”
真正的朋友便是如此,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贵,无论你身处逆境,还是身处顺境,都会拉着你一起喝酒吃肉,胡扯吹牛。
张牧川和高阳一起跟着崔抗踏进府宅,高阳抬起头来,入眼第一道风景便是门口的巨大照壁。
她想忽略也不行,这照壁极为高大,通体雪白,比府门还要宽阔,中间盘着一个以玉石拼接而成的倒立福字,左右两侧是一对描金小篆联子:
日子太辛苦,躺平梦里补。
高阳啧啧两声,总觉得这联子的味道有些熟悉,转头看了看张牧川,“这联子怎么怪怪的……”
“嗯,你的感觉很对,所有瞧见这幅联子的人都说它怪豁达的,尽皆赞不绝口……我写的,厉害吧!”张牧川得意地扬起下巴,嘿嘿笑着,“当年崔抗请阎家描画府宅布置图纸,其他地方都安排妥当了,唯独这照壁两侧的联子空着,他很纠结,于是让我帮忙写首诗……”
在前面走着的崔抗回过头来,辩解道,“哎哎,你误会了……我当时的意思是让你帮忙找个会作诗的朋友写一联子,毕竟大伙都知道你跟东皋子是忘年交嘛。我心想家里要是有幅他老人家的联子,一定很涨面子,还特意交代阎家的人拿到你寄来的联子后,不必跟我商量,直接弄上去!谁知道你会亲自下笔,牛皮都吹出去了,我总不好说这不是东皋子的佳作,就这么糊涂着吧!”
高阳捂嘴笑了笑,心里为东皋子难过了一小会儿。
崔抗这时才注意到高阳与张牧川是携手共进,呆了呆,“川儿,你什么时候骗了个美貌娘子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