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
依稀转醒,窗外已近黄昏,我睁眼愣了片刻,发觉是玉娘守在我的身边。
“皇嗣走了?”
玉娘低头一笑,“娘子睡得沉,皇嗣殿下走时绊了一跤,你都没醒。”
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左肩和后腰,起身叫玉娘为我梳妆。
陛下的身边守着二张兄弟,看到我不过随意一笑,“快要就寝了,你就不必再过来了。”
“就算陛下疼我,我也不能一直叫文慧辛苦着。”我与文慧对视一笑,她略行了礼便出殿了。
“你也来得巧,今晨正说着重福和仙蒲的婚事,五郎倒有个主意。”陛下笑说。
“蒙陛下不弃,张氏才能与庐陵王结亲。”五郎张易之在旁笑得开朗。
“显儿能从房州回来,本就要感谢你们兄弟,如今有了姻亲,更能同气连枝。团儿”,陛下转头向我道,“明日替我去安福殿传旨,五郎六郎的女侄聘给李重福。仙蒲嫁与父丧将满、已经袭爵的观国公杨慎交。”
仙蒲嫁给弘农杨氏,我并不意外,弘农杨氏乃陛下母族,与李武联姻已是定俗。可这张氏……看来陛下要联络的并不仅仅是李武两家的势力,还有如今受宠的二张兄弟。
我琢磨了许久,也弄不清楚李显回宫和二张兄弟有什么关系。
待陛下歇息,我便忙不迭地又去寻婉儿,才从她那里得知,狄仁杰只是劝服陛下立亲子,而张氏兄弟被御史中丞吉顼提点,向陛下吹了枕头风。
如此一来,李显自然要记着这份人情,张氏兄弟身为男宠,也给自己留了后路。
倒是比薛怀义聪明许多。
去往安福殿的路似乎很远,我也走得极慢。很多事出乎意料,阿姊当年利用过我,我如今也要利用她了。
除了遥遥望见一个又高又瘦的佝偻身影,一路也没有碰见孩子们,内侍向阿姊通传过后,我便被引入了她的房中。
阿姊正对镜梳妆,身旁的侍女熟练地为她挽上了如今时兴的堕马髻,裹儿在一旁笑闹着玩起案上的钗环。
“阿姊”,我略行一礼,笑着问道,“其他孩子呢?”
镜中的阿姊浅浅一笑,“庐陵王病了,重润在旁侍疾,仙蒲带着仙蕙在练筝。”
“庐陵王如何了?”
“陛下亲派了沈奉御精心照料,况且也是头痛的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头痛的老毛病……我猛然想到李旦从长寿三年开始也患上了头痛,只是寥寥几面,我竟没有问过他。
“先帝便是被风疾之症折磨,庐陵王还是要当心些。”我轻声说道。
“阿姨要去看我阿耶吗?裹儿带你去!”
阿姊嗔笑着看了一眼裹儿,便叫侍女带她下去,裹儿虽不情不愿,却不敢在阿姊面前耍横,只能撅着嘴拖着步子走开了。
“你有正事要说。”阿姊侧头斜睨了镜中的鬓发,懒懒地对我道。
我点点头,将陛下所指的两桩婚事都转告给阿姊。
阿姊听完微微一愣,有些意外,“怎么竟是张氏,不是武氏呢?”
我正要开口,却又被她打断,“罢了,重福身份低贱,不配和武家联姻。”
“阿姊”,我微微探头,“是想和武氏结亲?”
“那是自然”,阿姊回头,语气理所当然,“武氏乃大周皇族,深得陛下隆恩眷顾,与武氏联姻可是求之不得的事。”
“阿姊就没有想过,若是要保全这些孩子的一世安稳,离武氏远一些,才是万全之策么?”
“若要保全一世安稳,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手握权柄?”阿姊轻哼一声,神情中满是好笑,“团儿,你该不会是四弟派来的说客吧?”
我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觉得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了,轻步上前,坐在她的身边,为她簪上一排金钗。
“阿姊”,我柔声说,“皇嗣殿下妻妾惨死的事,你可有听闻?当日陛下是借着我的证词才处死了她们,东宫里无论是谁,都恨毒了我。这些年我在宫内宫外,孤身一人,心无所依,没有一日不思念着阿姊阿兄。好不容易盼到你们回来,阿姊还要如此猜忌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