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儿……”婉儿一脸担忧。
我冲她摇摇头,“杀他当然不能,可若令他坠马跛足呢?”
“你是说……”公主支吾片刻,“找人从他的马上下功夫?”
我快步走向桌案,跪身提笔,只言片语,将此事与安福殿诸人的关系写明,拿起粉蜡纸递与公主。
“此事不能与公主府有关。公主可派亲信,将此信带到安菩将军府上,亲手交予少郎君安金藏。他的驭马之术,放眼大唐也少有人及,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公主听罢,开口问我,“就是曾同你一起击鞠的那个安郎君?”
“团儿,我知你与他情谊深厚。可此事与你无关,又要他只身犯险,他会愿意么?”婉儿在旁似有隐忧。
我抬头看向她们,认真点头,“为了贤妃,他一定会愿意的。”
公主静静地看向我,眼中朦胧,哽咽几分,竟低身向我行礼,“多谢。”
解铃
五岁的鸦奴靠在从敏身上,修长的睫毛搭于眼睑,隐隐晃动,嫩白的小手揪着我的袖角,手指还时不时乱动。我与从敏对视一笑,摇了摇头便随他去了。
隆基生得肤白灵动,从出生时便与从敏一模一样的双眸,如今更是沁润得氤氲伶俐,惹人怜爱。但他生性好动,每日似都有用不完的精力,连觉也比平常的孩子少许多。
“他睡着,我才能歇一歇。”从敏轻叹,忍不住捶了捶被隆基压酸的小臂。
隆基与从敏的母子缘分甚是深厚,不知换了多少乳娘,仍是喜欢粘着从敏。
我悄声挪动,伸手帮从敏捏了捏她的肩膀。
“怎么跟着崔昭仪,你也喜欢上些子景了?”看到从敏房中摆放的些子景比去年更多,我忍不住问道。
她点头轻笑,“平日修剪侍弄,倒也有意思,总不能成日里都是读诗作曲吧。”
“鸦奴可喜音律?”我瞥见书案上随意摆着几张琴谱,有些好奇道。
“喜欢。圣人隔日便来教他一次,成器也几乎天天都来。但我觉得,他对琴似乎不大在意,倒是乐工来时弹奏琵琶,他很喜欢呢。”从敏轻轻抚了抚三郎细嫩的脸蛋,笑得暖意融融。
不知是做了母亲的缘故,还是王德妃之事对她影响至今,从敏的性子已沉静了许多。
这时珠娘进来回话,说圣人那边已经得闲,唤我过去。
从敏无奈地叹气,“如今你见圣人,倒需要这般麻烦了。”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将衣袖轻轻抽出,鸦奴的身子微微动弹,随手又抓着从敏的前襟不放。
我们三人都忍俊不禁。
我如往昔一般走到他的内殿,在门口同均郎点头致意。踏入殿中,眼睛自然而然地飘向书案,那是他最常待着的地方,可今日竟空无一人。
“你来了。”
熟悉而温润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我猛地回头,才发觉他竟站在门扇之后。
仍是那个清俊孤单的身影,仍是那双春水盈盈的眼眸。
他抬手似要触碰,却在空中犹豫地停下,而后缓缓移至胸下,只是握着我的小臂,将我拉进内室。
隔着衣袖,他手掌的温度渐渐传递给我。不过数十步的距离,我竟觉得像是走了一辈子。
他抿起薄唇,双手按住我的双肩,扶我在榻沿坐下。而他自己,竟随意跌坐在榻边的地砖上,微微仰头,笑着看我。
“团儿,谢谢你。为了李家,也为了阿月。”
这样的姿势,我实在不习惯,索性也陪他坐在地砖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我有话要同你讲。”
这一刻,我多想被他拥入怀中,紧紧依偎。我知道,我要说的话一旦开口,就再也不能躲避在他的臂弯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