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因为从敏生育前偶感不适,叫来了常在太后身侧随侍的医佐,却又刚刚赶上太后那日头痛。从敏生产终归无事,生下三郎的当日却有了庆山地动。那时若不是贤首国师一番言语,只怕从敏、三郎,还有安福殿全宫都会受到惩戒。
王充容身体一向无虞,所以临产之时,安福殿便没有再唤太后那边的奉御医佐了。
可这些事,又能怪谁呢?安福殿中的人,谁又不是顾及太多而不能救她?
说到底,若真要怪,难道不该怪那个万人之上的太后么?
我用尽力气挣扎出他的怀抱,浑身发抖,怒气冲冲地向芳媚喊:“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有万般无奈?若是一步行差踏错,不光你阿姊,只怕连同你的外甥一起都没命了,你现在又闹什么?”
“我闹?那我阿姊的命算什么!她就该为你们的不得已而死是吗?”
终于,她哭了出来,一声又一声的呜咽,盘旋在她的喉间。她的身子一软,整个人失去了力量,撑坐在冰凉的地砖上。
一阵懊悔和心疼,我忙上前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对不起芳媚,我不该那么说你,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没有理我,抽泣随着她的呼吸逐渐强烈,她开始嚎啕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已深,我知道不能再留,便嘱托他好生照顾芳媚。
“你放心,我不会再错凤阁侍郎
垂拱三年正月,太后下令,圣人诸子,除皇太子李成器外,皆封亲王。
已故去的侍妾柳氏之子李成义封恒王,从敏所生的三郎李隆基封楚王,崔昭仪所出的四子李隆范封卫王,逝去的王德妃之子李隆业封赵王。
四亲王食邑万户,但皆不食实封,有虚衔而无实权。
封王之旨过去不过月余,太后又有新诏,下旨拆除太初宫中乾元殿,改建明堂。
此诏一颁,朝中议论纷纷,反对者不在少数。乾元殿于太初宫,正如含元殿于大明宫,是大唐朝典之地、权威之所。
太后此举的意义,已远超当年立武氏七庙,改朝换代之音,袅袅可闻。
最高兴的自然是武承嗣。
他同秋官侍郎周兴一起兴冲冲地踏入瑶光殿,看到我后像往常一样般斜睨一眼。我屈膝行礼,双眼直视着他,冲他客套地微微一笑。
武承嗣还想用曾经的经历威慑我,可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韦团儿了。
他微愣片刻,被太后的轻咳惊醒,忙俯身行礼。
太后轻扫一眼,只抬了抬眼皮,便问道:“刘祎之的事,查清楚了么?”
“禀太后”,周兴正要开口,武承嗣忙抢了话回道,“刘祎之与凤阁舍人贾大隐私议太后临朝,妄言太后归政,实在是居心叵测、扰乱朝纲,太后万不可饶过他!”
“圣人贤明,归政本就理所应当。我也曾数次下诏归政,只是圣人总以身体羸弱为由上表请辞,我才不得不辛劳至今。刘祎之所言句句在理,有何扰乱朝纲之心呢?”太后面容放松,饶有兴致地问武承嗣。
前几日听闻刘祎之所言,便知他恐怕要步裴炎后尘。但如今未有外患内乱,他若只是私言太后归政,也的确不能以此治罪。
也许,他尚有一线生机。
“太后可否容臣言说一二?”
周兴的面容最是慈善,可他不但做事雷厉风行,扬州之乱就被他牵连千人;而且手段阴毒狠戾,为逼供而发明了数十种闻所未闻的刑具,宫城内外已有佛面兽心之称了。
太后点头,“召你来自然是要听你说的,周侍郎请讲吧。”
“刘侍郎所言归政一事,臣并未亲闻,不敢妄言。只是,臣已查明,刘侍郎从归州都督孙万荣处收受贿赂金千两,又与已故开府仪同三司许敬宗之妾虞氏私通。此二事皆有人证数位,臣已审理完毕,只等太后裁决。”
周兴一席话,正正击碎了我心中所愿。原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又岂用等到内外有乱之时?
“既已证据确凿,那宣敕下狱就是了”,太后微微一笑,对周兴点头,“你办事是得力。”
“承嗣”,太后又转而对武承嗣说,“你也该跟着周侍郎学些。”
周兴做事之快,的确令人瞠目。》读至第二遍,果然发觉此前遗漏甚多,其中判教、种性诸多题目,不光要与《法华玄义》比对着细读,更与《俱舍》《瑜伽师地》等论关涉极多,这些论典我一向较少涉及,便唤阿暖传信于慧苑,将相关经论收入后整理完毕,预备着潜心研习。
“你这读论的专心若是用在别处,早出人头地了。”
今日婉儿与我都不当值,她从安福殿回来后便到我这里歇着。
我冲她嬉笑起来,“我也算是除了习读经论之外,一无所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