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抵不过她的千般请求万般撒娇,又想着医佐已经嘱咐只要不舟车劳顿便无妨,于是促狭一笑,用肩膀碰了碰她的,“那……去平康坊怎么样?”
“团儿!”从敏一脸震惊,“平日都夸你做事有分寸,没想到你竟是最出格的了!”她又想了想,接着道,“也对,你要是处处有分寸,当年便不会夜闯东宫,在骊山也不会和豫王夜泡汤泉了。”
我笑着去打她,“你再说我便不去了!”
我和从敏看到彼此穿好窄袖胡服的样子,都笑得直不起腰来,过了好久我才喘匀了气,向她作了一揖,“小娘子生得娇若桃李,可否告知名讳?”
她巧笑着歪头,眼睛一转,“郎君这般轻薄,教人怎敢如实相告?”
“莫不是已嫁为人妇?哀哉叹哉!”我装作痛心地摇头。
她自得地昂起了头,“郎君若有意,便来豫王府抢人吧。”
“小娘子吩咐,自当赴汤蹈火。”说着便拉着她跑出了房门。
从敏终是胆子小些,不敢去平康坊,只拉了我去西市。
她极爱西市的樱桃毕罗,走时还不忘带着,我却不喜甜食,因此只尝了些新烤的胡饼。
正吃得满嘴油腥,却见不知是谁领着一众仆役,一边开路一边嬉笑。我心生厌恶,也不知是哪家郎君在天子脚下这般招摇过市。
“赏你了!”熟悉的笑声飘来,我忙站起身探着脑袋往那边看,果然是太子殿下俊秀的脸,挂着灿烂的笑,将阿姊拥在怀里,毫不避讳。
我一边叹这太子真是没个礼仪分寸,一边想着可别让阿姊看到我。可身旁的从敏却忙着招了一声,“三兄!三嫂!”
我急忙去拽她,拉着她想往暗处躲,却被阿姊一声喝住。我扶了扶额头,这个从敏怕是要连累死我了!
果然,身姿曼丽的阿姊停在我们面前,语气里透着责备,“父亲母亲让窦妹妹留下是为了养病的,你带她来这儿做什么?”
“是我央求团儿,她拗不过我才来的。”从敏倒是利落。
阿姊看了从敏一眼,没再言语。我心想,天后倒是留着从敏养病,可是也留着太子监国了呀,如今这个太子李显在西市青天白日的便这般猖獗了,东宫且不知闹成什么样呢。
“你们可逛够了?派人送你们回府吧。”
“她们也不过是贪玩些,有什么要紧的?不如跟着我们一起,你也放心些。”太子拉着阿姊说道,又回头问我们,“你们可要再去哪里?”
我一看太子帮我们说话,便忙眨着眼睛点头,“胡玉楼可好?”
我听到从敏在身后吸了一口气,不过我倒是不担心什么,这些小错阿姊一向是埋怨过便算了,况且又有太子帮腔。平康坊既然去不得,胡玉楼有太子这个郎君带着,我们才方便些。
往胡玉楼去的路上我见阿姊身旁没了隽娘,忙问她。
太子神色一慌,低头不语。阿姊轻哼一声,“如今也是有孕的人了,那么金贵的身子要待在东宫养胎,哪里能劳烦她伺候我?”
我心想阿姊一向是跋扈惯了的,从英王府到东宫,除了低等的侍妾,李显再没有旁的有品级的侧妃良娣。如今隽娘有孕,又是她身边的人,想必每日要尽受冷言冷语了。
胡玉楼是长安城最好的伎院,那里的歌伎个个歌喉动人、舞姿精湛,诗书琴笛更是不在话下。新来的胡姬名唤玉莲,跳起胡旋舞竟能半个时辰毫不停歇,我们在席间饮酒观舞,只觉得眼花缭乱,叫人流连忘返。
一曲结束,便是联诗了。从敏极喜对诗,便兴高采烈地看着,我因不擅诗文便起身倚在窗前,过往的车水人流映入眼帘。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钻进眼里。一身浊青色圆领袍的五兄正和一个带着帷帽的娘子并肩走着,五兄偶有低头侧目,想必是和那个娘子低声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