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拾一一噎,又听他嘀咕:“师爷不在,这料子认不出来,不趁手。”
“你想偷他的东西?”
真是胆大想找死。
“你舍得拿银子当石头使吗?这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真名士,我就探探他富不富裕!”
林拾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青云突然站起,正色道:“人就要来了,干活吧。”
林拾一十分确定他的本事在自己之上,不想问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了,含糊应道:“嗯。”
周青云从袖中摸出一截素纱,在脸上绕了两圈再绑好。
“我得留点鼻子,你一会不要大意,还得防着点。”
林拾一见识过腐尸有多臭,没把这话放心上。
周青云远远打发走殷若:“殷捕快,你带两个人去搜院落,还有个双燕眉荔枝眼的尼姑没找到。”
殷若远远看一眼,瞧见他这副装束,心里发憷。她被上回那味给吓怕了,果断应声,转头问谁跟她去。王福、铁头、杨云、刘力、冯丁、罗石都往井边挪——不想抓人,想学查案。
林拾一大步迈出院子,丢下一句:“我东你西。”
殷若不想输给他,马上施展轻功追上去。
要掏尸首了,罗石最激动,冲上来说:“大人,还叫我去吧。”
周青云眨眨眼,小声道:“这次可没有奖赏。”
罗石挺着胸脯说:“我知道。大人,上回我……我才做那么点事,就得那么大一份奖赏,心里不踏实。还叫我去吧,我水性好,不怕臭,也不怕鬼,我八字硬着呢。”
周青云拍拍他的肩,满意地笑道:“好,你看大人我,我都这样了,怕啊。这个恐怕更臭,你先找师爷拿棉花团子塞好鼻子,快去。”
他看看留在院子里的几人,又说:“你们也是,有备无患。”
周松吸取教训,不肯进来,留在院子外,挨个给他们揪棉花团,发布巾子。全数预备好了,周青云问他讨了两枚铜钱,打发他们退远了,自己蹲在井边,瞄准了再发钱镖,而后火烧屁股一样往屋里冲。
一声闷响过后,恶臭伴着风四处侵袭。棉花团加布巾子,算是救了命,但它们到底不是铜墙铁壁,这气味,仍旧在不断挑战人的忍耐。
干呕声此起彼伏,方才自告奋勇的罗石冲到了院子外,哭着喊:“大人,大人,您怎样了?”
周青云只在书上看过这尸炸的威力,到底低估了它。屋前有小窗,屋后没有,臭味从门口吹进来,就很难吹出去,将屋子闷成了臭气罐。他走错了路,只好又钻出来往外边跑,加入呕吐大军。
罗石见他也这样狼狈,莫名就不难受了。他凑到周青云身边,说:“大人,再等上一会子,我就下去捞,叫兄弟们在上边拽绳子,您就别进去了。”
铁头十分钦佩地朝他拱手,转头又是一哕。
罗石不是说奉承话,争着下了井。
山间风大,一直刮,外头总算扛得住了。但井水里泡着尸首和爆出来的腐烂内脏,又兼里头狭小,跟个窖桶似的。罗石一边作呕一边往尸骨上绑绳子,这里刚出去,他就大喊:“大人,井底下指定还有,我下去捞。”
“等等。”
周青云将打水的桶和竹筛放下去,叫他先将渣滓捞出来,又给他捎下去一颗用油纸包裹的解毒丸。
恶臭还在,但少了残渣,好歹这水看着没那么恶心人了。除了炸破肚子的这一个,其余都是散骨。罗石不断下潜,用布袋子捡骨,他拽绳,上边就拉,一袋一袋的骨头往外递。塞鼻子的棉花沾水后没了用,罗石的鼻子又废了,手脚越来越快。
外边的人照周青云的指示,将尸骨按类别分装进几只箱子里,带回去再验。
铁头早早地打好了新井里的水,架锅烧上。罗石一出来,立马脱个精光,这中衣不能要了,扔回臭井里,抓紧用热水反复冲洗身体,再套上提早脱下来的公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