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黑暗只在这间房里,藏在交叠的唇齿内,匿于柔软的床单被褥中,隐在纠缠相扣的十指间。
空气里温度骤升,是往日任何一次都难以企及的热烫。
顾嘉年觉得自己似乎在某个界限徘徊,前一秒快要窒息,下一秒呼吸又被他掌控着与他同频。
许久后,他漫不经心拆开拿到手的东西,而后将她手压过头顶,唇贴在她手腕跳动的脉搏上。
在最后一刻,所有动作却顿住。
迟晏冰凉指尖抚上女孩颤动的眼睫,声音蛊惑。
“嘉年,你睁开眼看看我,看看最真实、也最阴暗的我。”
他又这样叫她。
不是小朋友,不是小孩,不是小姑娘。
他在这场平等的情事中途停下,叫她“嘉年”。
顾嘉年忽然想起曾经,在那个她痛不欲生的夜晚,觉得自己没有未来,自甘腐朽的十八岁。
他把烟换成一杯苦涩的咖啡,听她说完十年里的血与泪,也曾经这么喊过她。
——“嘉年,经过这么多年,你已经是个有独立思想的大人了。”
她喜欢听他这么叫她。
顾嘉年顺从地睁开眼,黑暗中却看不清他朗俊容颜,只能见到那双潋滟深邃的瞳眸,听到他情意弥漫的喘息。
感受到,他最后一次克制自持的等待。
她没说话,意乱神迷地伸手勾住他,缱绻地吻在他睫毛里那颗蛊惑人心的红痣上。
疼痛与占有欲来袭的刹那。
他红着眼角,在她耳边低低地说。
“嘉年。”
“谢谢你。”
谢谢你敲开我的门。
谢谢你喜欢我。
谢谢你一千多公里之外的秋日来信。
谢谢你坚持不渝地来到我身边。
更谢谢你,愿意爱时光缝隙里,如此卑劣的我。
元旦过后,顾嘉年在书屋里兼职了几周,攒了部分下学期的生活费,便回了云陌。
安详的村庄里,各家各户的门上都贴了春联,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
年尾和年头的交接,许多在外打工的游子也回了家,村子里整日喜气洋洋,邻里亲戚们忙着互相串门,分享这一年的辛劳与硕果。
除夕的那天,顾嘉年接到了一通来自北霖的电话。
电话那头,女人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喊了声“停停”,便欲言又止了。
顾嘉年没吱声,心平气和地把电话交给了外婆,自顾自走了出去。
其实这半年里,她的银行账户偶尔会收到来自北霖的转账。
她按着不动,在元旦那天一次性给退回去了。
人生那么长,往后的事不好说,但起码此时此刻,她还不愿意虚与委蛇,她还想做她自己。
除夕的夜晚,迟晏参加完青榆奖的颁奖典礼,回来陪他们守岁。
——《林中人》在连载完成后便陆陆续续获得了许多文学奖项,上个月出版后更是当选今年的青榆奖得主。这个奖项甚至比之前的木华奖更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