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黎近乎趴伏在整个棺木上,侧躺着,衣裳已经完全滚落开,露出里面的一点红。是他带着乱跑了一天都没有脱下的小衣服,布料很软,纱帘松软凌乱地垂在他的身上。雪白一片。眼睑上坠着泪,紧紧蜷缩在一起,两条细长的腿都快绞成一团了,脚尖一直在颤着。尤黎脖颈间已经泅出了一点细细的汗,打湿了上面挂着的小衣服,让横在颈间的那抹红变成稍深的一片。泪眼模糊地低脸去看,也只能看见自己腿心里露出的一点墨发,偶尔会看见一些人的面容和眉眼。那是一张跟他相似的面孔。尤黎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些错觉,一些凌乱的,仿佛是他自己在赐予自己,自己在操控自己……说不清是什么奇怪的感觉?但莫名的耻感会在那一瞬间笼罩他的全身,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尾椎骨一直攀岩到整个后背,再一瞬炸裂开,蔓延到他的整个脑后。仿佛灵魂都被剥开裸露,毫无保留地卖给了别人。跟看不见摸不着的阴冷鬼气不一样,这次是有温度的,异物感强得发指。尤黎囫囵地说着胡话,在喊“脏”。哪里会脏,腿是白的,干净的粉,捂得发烫后闷出些微的湿意,又细又软的香在过高过热下,若隐若现地直往人鼻息里勾。不知道做了什么。尤黎下意识踢蹬了一下,他的脚心在发烫下也是粉的,纤细的脚踝被人握着,踩在人的肩头上,先是踢了踢人。颤得厉害了,脚尖又不小心地蹭过尤敛的侧面,胆子很小,力道轻得可以忽略不计。尤敛被他的小夫人踩了一下脸,一个没看住,钻得够深的信子从黏腻潮湿的软地分离。叫人从棺材上滚下来,跑了。尤敛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他缓缓抬起面,半张面都在往下滴水。几缕墨发也被浸湿,蜿蜒垂下。片刻后才站起身,他回过头去看连滚带爬就要跑离的人,问话的语气带着不宜察觉的森冷,“夫君准你动了?”尤黎赤着脚在偌大的灵堂里胡乱地跑,踉踉跄跄的,腿都是酸软的,倏忽间,他全身都诡异地骤然失去了力气。四肢无力,被抽空了一般往地上跌落,又被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道接住。尤黎睁着视线模糊的眼,他掉得泪让他眼前的一前都变得朦胧不清。他动不了,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声带都张合不开,连话都说不出,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连血液的流动和呼吸都好像不受控制。好可怕,好可怕。尤黎听见他身后的人似乎在不紧不慢地饮着茶水,漱了口,才向他走过来。脚步不急不缓,却让他的一颗心都吊了起来,堪称惊恐地看着自己被人温和地抱起来。他以为自己的身体只是不受控制,可能变成了对方手底下的一具傀儡,但是尤黎没有想象过自己的整具身体都是别人的。心脏的跳动,呼吸的进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每一处血肉和经脉甚至骨髓,都被人控制着。他动不了,没有一处地方能动得了。尤黎软得像一摊水,被人抱着,只能听见人问,“夫人为什么跑?不舒服?”他想说不舒服。但他控制不住的,动了动唇齿,将将要吐出两个字,在心里不停地喊——不要说,不要说,不要说……“舒……舒服的。”尤黎呼着温热又模糊的气,瞳孔都涣散成一片,脸被泪水浸湿透彻。尤敛一句又一句地问,“先前为什么说不舒服?”尤黎滚着泪,“我……撒谎。”尤敛,“对夫君也撒谎?”不要说了,救——尤黎的泪掉得更凶了,“有人教我,教我说不舒服。”尤敛低笑,“用这种拙劣的手段破坏我跟夫人间的感情,夫人以后莫要再学了。”尤黎含糊地用鼻音“嗯”了一声。尤敛道,“为什么跑?”尤黎呼吸越发急促。尤敛抬了抬手,轻声道,“不急,夫人身子骨弱,慢慢说。”尤黎的呼吸在他的病症发作前自发地变轻了,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危险,他徒劳地张了张唇。尤敛俯下身来,垂着眼皮,“夫人同我成了亲,和夫君便是这世间最亲密的存在,任何事都能对夫君道明。”他温声,“若是夫人怕羞,不想让外人听见,那便悄悄同夫君说。”这算什么悄悄话?但尤黎也只能发出细小的气音,呼着热气,动了动唇,“太……舒服了。”不可以——尤黎视线泛空,眼泪都掉进唇舌里,“夫君……碰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不要说了。尤敛教着人,缓缓纠正了他夫人错误的说法,“这便是舒服。”
尤黎用鼻音很轻地“唔”了一声。尤敛便吻了吻他的眉眼,漱口显然就是为了现在用上的,“夫君还有一些问题想问。”他不紧不慢,“从前不想计较,但也不知外人都教了些夫人什么错误的念头,成日让夫人往外跑。”尤黎有些迷茫的,不知道他要问什么。尤敛笑,“除了夫君,有没有其他人对夫人做过越界的事?”尤黎双眼惊惶地放大,“没——有,有的。”控制不住地说了实话。好奇怪,为什么要问这些?他被盘问着过去详细的所有事件,如果尤黎能恢复自由,怕早就拼命摇着脑袋,不想回答这些过分的问题了。但现在,他只能乖乖地出声,一个谎都说不了。尤敛问,“他们对夫人做了什么?”尤黎还在脑子里对系统哭,一边说这个副本的boss怎么什么都知道,连他过了副本遇到过其他人格都清楚,一边又说游戏副本肯定出bug了,让系统快点救救他。到处求着人。但现实里只能无能为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亲我,摸……摸我的腿。”尤敛把手抚上去,似笑非笑,“夫人未婚前就不知检点,夫君好生气。”阴冷的鬼气又钻了进去。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又要问,又要生气,尤黎真的不敢再往下说了,可尤敛还在问,“还有呢?”尤黎下意识地道,“会一直……抱我,还会让我摸奇怪的东西。”他憋得脸都红了,泪水不停地掉,从他看着人的眼睛都能看出来里面全都是“求求你”三个字。尤敛接着问,“没了?”尤黎,“还……还有的。”他说话声都带着去不掉的鼻音,“会掰开我,把一个很丑很烫的东西塞过来,磨得我的腿好疼好疼。”像在外面受欺负了,跑回家跟自己的夫君抱怨哭诉,要个说法。尤敛,“跟夫君比呢?”尤黎,“夫君……不让我疼。”尤黎的手也没酸过,腿也没并得僵过,就含过一些的奇怪东西,他自己也有些被问得恍恍惚惚,觉得好像对方是要好一些。尤敛将人抱了高些,低吻过去,“夫君对你好吗?”尤黎很轻地点了下脑袋,又很快地清醒过来,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人道,“夫君都没有让你的腿站不起来过。”尤敛反问,“夫君不好吗?”尤黎几乎瞬间就回想起来他最初到灵堂,被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从上到下抚过整条腿的时候。原来那个时候摸他是这个原因。尤黎神色都呆了,他被吻到深处,被吻得晕头转向,从来没有被亲得这么舒服过。他睁着眼睛,含着泪,看着面前和他如出一辙的面容。尤敛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冷脸,他的眉眼是温润平和的,有些时候很难让尤黎生出一些过激反抗的情绪。跟冰冷恐怖的小丑面具不一样,和冷漠覆着面的019也不一样,他们即使露出底下和他一样的脸,神情也多是冷硬。尤黎被亲得晕乎乎的,连什么时候脱离了控制都感觉不出来,像是被磨得生钝的软刀子吻着,因为不疼,侵蚀得再深也都没有过分难受的触感。只有冰冷的机械声在他脑子里出现时,尤黎才能恍恍然清醒一点,他后知后觉,对方并非不吃软也不吃硬。尤敛只听真话。系统消音过几次后,此时此刻冷静得过头,“趁他心情好,问问他有没有其他通关的办法。”尤黎有些听不懂,“问他?”问副本boss要怎么通关?这怎么可能?尤黎在脑子里说,“这是可以问的吗?他会跟我说、会回答我吗?”系统,“会,他不一样。”尤黎很乖,他很快就开始学,“夫君给我一些提示好不好?”尤敛垂下来的墨发还半湿着,他仿佛很好脾气地半笑着,“夫人要什么提示?”尤黎屏住呼吸,紧紧看着人,说,“我们遮眼睛出不去。”他等待着回答,尤敛道,“错了。”尤黎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对方真的和他说了,但他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这两个字底下的含意,他说出了和之前的玩家一样的说法,“治标不治本,要挖眼睛?”尤敛道,“纸人点睛而活,若没了眼睛——”尤黎怔怔地说出后半句,“就死了?”这条办法本就是错的,没了眼睛并不能摆脱纸人的身份,而是彻彻底底变成死物。难道通关办法只有那么一个吗?必须要玩家自相残杀吗?尤黎,“没有其他的办法……”尤敛,“夫人不是想通了?”他掀起眼皮,仿佛在看着远处,“怎么不同他们一起?”尤黎深呼吸,“我做不到。”尤敛缓缓笑了,他话语未尽,意味深长。“那就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