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人和上校坐在榻榻米上,跟他推销那位名叫蝴蝶的女孩,媒人巧舌如簧,让上校对她要介绍的少女期待起来。
这时,舞台上开始飘起粉色的樱花瓣,仿佛下了一场粉红的细雪,细雪悠悠地落在伞面,一位粉装丽人登场了。
她放下撑起的纸伞,细白的手指轻轻转动伞柄,伞面的细雪四散飞落,那些粉色的花瓣在她裙摆处跃动,却又骤然归于沉寂,哀哀地趴在地面上,没了生气。
是蝴蝶夫人。
剧院的观众席上传来压抑的惊呼声,雪莱也激动地捂住胸口,痴迷地喃喃道:“好美的女人……”
他低下头给拉斐尔的光脑发消息:“你怎么还不来?音乐剧已经开始了。”
文森特握住他的手,拦住他的动作,笑道:“别急,你再仔细看蝴蝶夫人的脸。”
雪莱很是不解,但选择还是听取他的建议,凝神细看舞台上的女演员。
第一幕戏是煤人给上校介绍少女,双方缔结婚约。
这时候她还不是蝴蝶夫人,反倒像个未经世故的少女,她粉色的和服上绣着桃花和云雾,领口开得很低,露出后颈牛乳似的滑嫩香浓的肌肤。
音乐剧不同于传统的歌剧和舞剧,它更加现代化,注重舞台艺术效果,因此也更符合年轻人的审美。
蝴蝶的扮像非常清纯,但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一丝逼人的妩媚,无论是颔首的羞怯,还是低眉的浅笑,顾盼间妩媚生春,上校看向她的眼神愈发痴迷,简直让人分不清他是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
当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望过来时,雪莱不由地心神一震,他恍惚觉得蝴蝶夫人看的就是自己,甚至觉得自己呼吸接不上来。
看到蝴蝶夫人下唇那颗浅浅的痣,雪莱恍然大悟:“她,她是拉斐尔?不对,拉斐尔不应是个男的吗?为什么……”
文森特笑道:“就是拉斐尔哦,他没跟你说过他是音乐剧演员吗?”
雪莱眼神恍惚:“他完全没说过……”
或者说他以前完全没想了解这个未来的小叔子,因为心存偏见,所以不会主动去了解。
十分钟前,雪莱还赞叹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女人,结果现在告诉他,这居然是男人反串的?还是那个非常轻浮浪荡的小叔子?
雪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的心乱如麻,呆愣愣地盯住舞台上的蝴蝶夫人,被她的表演所感染,沦为她手里任人摆弄的玩偶,为她的悲而悲,为她的愁而愁。
当前两幕戏结束后,雪莱不由地落下泪来,文森特见到后很惊讶:“你这是怎么了?这不是还没到第三幕戏吗?”
雪莱小声说道:“我只是觉得她太可怜了,为什么结局注定是悲剧呢?”
“因为只有悲剧才能给人最强烈的感触,美好的事物总是不会长久。”
文森特眼神变得很柔和,他递给雪莱纸巾拭泪:“那你还要继续往下看吗?结局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悲戚,你这样多愁善感的孩子,看完第三幕戏可能会更难过。”
雪莱摇头:“不,我要继续看。”
他其实不止是为这个悲剧结局感到难过,他还情不自禁地将蝴蝶夫人的命运和他自己的命运联系起来,悲观地想:如果哪天我的父亲和兄长没有政治价值了,路德维希会不会抛弃我?那时我又该怎么办?
自己的命运为外人支配,这是多么悲惨的事情。
他心里冒出个奇怪的想法:那拉斐尔是怎么想的呢?他也不想做红衣主教,他的命运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想到这里,雪莱愈发伤心起来,他突然觉得拉斐尔也很可怜,那天晚上他惨兮兮的呻|吟或许就是对他那控制欲极强的兄长的控诉,自己不该觉得他不识好歹。
除去感同身受的悲悯,雪莱心里还有种不祥的预感,看到美丽的蝴蝶夫人时,他不自觉地想到那天早上拉斐尔暴露在空气中的赤|裸肉|体,那清瘦有力的身躯和狰狞的刺青犹在眼前,内心不由地滋生出来让他自己都不明白的莫名情愫。
他握住胸前的十字架,很是惶恐。
文森特见他执意看下去,便也不再劝他。
正巧演出中场会有半个钟头的休息时间,演员会在后台换衣服,蝴蝶夫人一共有两套戏服,当初雪莱在海报上看到的那套紫红色和服,是最后一幕蝴蝶夫人服毒自尽时的妆扮。
文森特站起身,提起身边的皮箱:“我现在要去给拉斐尔换妆,你想去后台看看吗?”
“我可以吗?真的不会打扰到你们吗?”
“你是拉斐尔的朋友,当然可以。”
“那我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