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过去,故人都已经尽数逝去,九州变化翻天覆地。物是人非,唯有天边这一抹月色,与千年前她与师兄共看时的月亮并没有什么不同。
月色清寒,银辉淡淡。
这让景昀想起一句诗来:月光如水水如天。
很快,她想起了这句诗的出处,于是意兴阑珊地合上眼。
这首诗真是恰如其分,但太过恰如其分,反倒令人不愉。
千般思绪一闪而过,景昀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她秀眉极轻地一蹙,朝窗前走了两步,神识外放没入窗外黑暗中。
片刻之后她收回神识,摇了摇头,淡淡一哂。
次日慕容灼醒来的时候已近午时,她躺在床上目光涣散,半晌才清醒些许,撑起身体左顾右盼,床内侧早已经空了,触手冰凉,显然景昀早已起身,房中并没有人。
慕容灼拥着被子坐起来,因为刚刚醒来思绪滞涩,慢吞吞思考景昀去了哪里。还没等她想出个子丑寅卯,只听门吱呀一声开了,床前屏风上倒映出一道身影。
“阿昀!”
景昀绕过屏风,依旧是一身霜色衣裙。乍一看非常素净,但却丝毫不显寡淡。
那是由于衣裙上用银白、玉白、乳白等各色丝线绣出了细密的花纹,由于颜色相近乍一看看不出来,这些绣纹掩映在行走间微微摇曳的裙幅上,天光下仿佛裙摆上落着游动的光影,异常生动。
这件衣裙并非凡物,是景昀从仙界带下来的。慕容灼头脑还没完全清醒,一看这条裙子倒立刻想了起来:“啊,我也带了几条银汉纱的裙子,你等等,我换一件。”
殿下想到就要立刻去做,她在帐中换衣裳,还没忘记问景昀:“阿昀,你方才去哪里了?”
“出去看了看。”景昀变戏法一般拎出一只油纸包,“这是临西最有名的点心,给你。”
慕容灼正在下床,闻言绊了一下,惊愕地睁大眼睛:“你跑去给我买点心了?”
她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景昀仙气飘飘、衣不沾尘地立在点心店前队伍中的景象,说完自己先用力甩了甩头。
景昀道:“我给了钱,客栈伙计去买的。”
慕容灼恍然大悟,顿时觉得合理多了。
虽说点心不是景昀亲自买的,但她能有这份心就足够慕容灼感动了:“你怎么想起来买点心了?”
景昀说:“你还需要休息吗?”
慕容灼一愣,旋即意会到景昀的言下之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景昀说:“不是什么大事,临西分部的人盯着我们。”
慕容灼立刻就想往外看,景昀不紧不慢道:“三个,楼下大堂中一个,对面成衣铺一个,坊前一个,境界至少是元婴。放心,他们只是暗中跟着我们,应该不至于昏了头动手。”
“什么时候盯上来的?”慕容灼问。
“昨夜。”
慕容灼拧起眉头。
“临西分部自作主张的可能性不大,多半是虞州分殿的意思,而虞州分殿的意思,往往与道殿密不可分。”景昀站起身来,“我不认为他们会动手,但我不喜欢被人盯着。正巧,道殿对我们暂时派不上用场。”
“我们动身吧。”景昀说。
“现在?”慕容灼问。
景昀颔首:“现在。”
想要甩掉临西分部的人并不困难,景昀和慕容灼大摇大摆离开了客栈,走出几条街之后,临西分部派来的人已经不知被甩到哪里去了。
慕容灼一点也不为仓促离开感到遗憾,她反而觉得很有趣,一路上时不时回头张望、打量人群,试图寻找有没有人悄悄跟随,景昀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