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直觉,向来极其准确,因此这一刹那的心慌便导致柳殊后半夜都未能?入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终于等来太医例行把脉安胎的时辰,才得上机会。
权衡几息,到底还是暂时压下心里的诸多猜测,佯装不经意道:“孙太医,我这身子可有恢复好些?”
孙太医是赵太医的徒弟,医术也是很?不错的,只是相较于太医院资历深的太医,他尚且缺少一点?经验而已?,在确定柳殊只是风寒引起的并?发症之后,闻初尧便把此人拨了过来照顾她。
他听到对方这么问,立刻温和一笑,道:“皇…姑娘这几日休息好了,自然恢复的也不错,依微臣刚刚帮您把脉的结果来看,最多再休养个两日就能?完全康复了。”
“麻烦了。”柳殊心下稍安,飞速望了孙太医一眼,双手无意识地蜷了蜷,骤然又问道:“那……不知陛下近日如何?可还好吗?”
她本意也只是顺嘴一问,除了心里确实也有几分在意,别的再多的倒也没有,谁料几乎是她问完这话的下一刻,还在侃侃而谈的孙太医便陡然一滞,虽然之后他立刻调节好了神情,但柳殊记挂着闻初尧,自然对于有关于他的事情也上心些。
毕竟……这人为她解了围,她也不是那种不懂感恩的人。
再者,这些日子,他为灾民?们忙前忙后,夜不能?寐,她也是从侍从的口中听到过消息的。
见孙太医面色有异,柳殊当即冷下了脸,“孙太医,敢问陛下如今如何了?”她与闻初尧相伴的那些日子,别的收获暂且不论?,光是这唬人的本事,她便学了个十之八九。
尤其是,潜移默化之下,两人佯装生气时质问的神态也是极其相似的。
明明是不同?的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是近乎如出一辙,因此落在孙太医眼中,登时便令他心头一慌,“这、这……皇后娘娘息怒!”
“您息怒啊……实在是不是微臣不愿意告诉您…是陛下,陛下他有令……”孙太医面色苍白,满是惶恐之色,但思及这位在当今圣上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眼睛一闭,还是心一横道:“陛下自昨日夜间开始出现风寒的症状,接着今日一早便开始发热……”
他瞅见柳殊骤然紧绷的表情,赶忙又补充道:“不、不过,太医院这次跟随前来的几位太医都已?经去了,相信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定会……迅速好转的!”
他真的急昏头了!眼前这位可还怀着身孕呢,他在这儿说这么详细做什?么!
皇后娘娘问,他直接回答结果不就好了!
真是,真是……!
心中懊悔,面上瞧着柳殊愈发泛白的脸色,犹豫两息还是劝道:“您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切不可忧思过度啊!”
然而这话落在柳殊耳里,她却?只觉得像隔了一层虚无缥缈的白纱,外界的任何声音在此刻都被尽数隔绝于外。
在场的两人都知晓,这场由水虫引起的疫病,最初的症状便是……风寒,而后是渐渐的高烧不退,浑身发热。
柳殊想到这儿,全身上下忽地一寒,接着便是无休止的汹涌情愫,有那么一瞬间,复杂到就连她自己?也无法?立刻说清。
是担忧,是后怕,还是……内疚。
莫不是……他来救自己?的时候,被她染上的疫病。
而后经历这几天的潜伏期,疲惫之下才被疫病钻了空子,即刻爆发了?
还是说,他这几日不见她,是早就猜到了自己?染疫了?
无论?是哪一点?,当下,柳殊的心中都有些不好受,心跳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开始隐隐抽痛起来,以至于她甚至无暇顾及去深思,究竟为何会如此。
从安置地点?赶去闻初尧所在的院子时,柳殊几乎整个人都是木然的,带着几丝懵。
她甚至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做,可待她整个人平静下来后,那股冲动反而增多了几分。
马车外,有几丝冷潮的春风吹了进来,拂进车内,柳殊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大的表情,她只觉得好像全身上下的温度更低了些。
低到……连血液几乎也是冷的,停滞在身体内某处。
她下意识紧咬着唇瓣,几息后,微微尝到血意,飘忽的目光才终于凝成实质。
不知怎的,她甚至恍惚想起来自己?刚到东宫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是新奇且陌生的,偌大的皇宫,也是冷冰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