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山河长寂悲,荣辱阖棺是与非。阳关一去几时回,窄袖难拭征人泪。
顾煜心不在焉地策马回府,见萧灼华正在厨房忙前忙后。
“回来啦,今天厨子告了假,哥给你简单做碗面。”萧灼华一袭白衣勾勒出纤细的腰肢,霞光淡淡停留在他的背影,缱绻在他琼花似的的衣摆。
萧灼华站在灶前,左手端着一团面,右手持一把锋利的菜刀,手法娴熟地削着,薄厚均匀的面片如同翻飞的玉兰轻盈地落进滚水里,又如白鲤迂回般沉浮蹁跹。每一刀几乎都贴着指腹滑过去,每个动作却都沉稳而娴熟,这是曾经萧灼华不知血淋淋伤过多少次,才专门为他的小少爷练出来的本事。
厨房弥漫着肉香,顾煜闻出是从小喝惯的牛肉汤。
想起小时候娘端着刀削面对他笑的样子,顾煜的心猛烈地刺痛起来。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从心底升腾,点燃起他念念不忘的恨意。他咬着牙压抑半天,最终还是没能克服少不更事的冲动易怒。
顾煜冲到萧灼华面前,夺过他手中的面团,狠狠砸到地上。
萧灼华一时没反应过来,刀刃一下子削到了手,拇指割了很深的一道,血从白皙的指腹渗出,缓缓流下触目惊心的鲜红。
“嘶……”萧灼华疼得眉头一皱,怕伤到顾煜,忍着痛轻轻放下菜刀,血流下来,一滴一滴染红了衣袖。
“十三年前的今天,你这个扫把星给萧肃当走狗,塞了一封破信,害死我爹娘。你竟然还有心情若无其事地吃面?心可真大呀,萧灼华。你他妈为什么这么贱!”顾煜一把揪住萧灼华的领子,信香带着攻击性,气得眼都发红。
“对不起,我……忘了……”萧灼华被拽得呼吸一滞,被信香压迫得双腿发软险些站不住,“我不是故意……气你的,都是我自作主张……咳咳……下次不敢了……”
顾煜吼得太大声,震得萧灼华心脏受不住。他极力调整着紊乱的呼吸,急切地想解释,但越是急越难受得说不出话。
只因昨夜顾煜睡梦中呢喃一句“想吃娘的刀削面”,他虽是怀孕了本就容易累,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忍着一下午的腰痛煮汤和面,想让他的少爷回来时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他这几年身子病得厉害,脑子也越来越不清醒,记性一天天在变差,可他也没想到自己有天会糊涂成这样,连这么刻骨铭心的日子都能忘了。
萧灼华张着苍白干裂的唇瓣剧烈地喘息,脸颊上沾的面粉还没来得及擦拭,心里一酸,眼角不受控制就涌出泪来。
“哭哭哭!整天他妈就知道哭!跟个窝囊废一样!”顾煜心烦意乱,抬起巴掌就要打他。
萧灼华怕得发抖,被他抓着又跑不掉,只能呜咽一声,认命地闭上一双饱含绝望的桃花眼,任凭豆大的泪珠滑过腮边。
顾煜犹豫一下,咬咬牙,缓缓把手放下,扯着他的领子怒吼:“平常不是装得温文良善吗,没想到你专挑我爹娘的忌日恶心我啊,亏我还相信你会记得我爹娘的旧恩,真他妈是妄想!你这种人我打了都嫌晦气,我如今哪敢打你啊,你怀孕后金贵死了,稍不顺心就他妈敢寻死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哭的,我擦干净……我走,我这就走……”萧灼华的领子被揪成褶皱的一团,掐得他喘不过气,但他还是用尽力气带着哭腔含糊不清地哀求,擦泪的手指都在颤抖。
“外面那么冷你走给谁看,又对我施什么苦肉计,你以为我会再上一次当?我走还不行,不妨碍你吃面的雅兴,这下你满意了吧!”顾煜松开手,愤恨地转身,扭头离去。
萧灼华心脏疼得站不住,扶着灶台慢慢蹲下,吃力地靠在柴火堆上。
小腹又闷闷地痛,腿间缓缓流下一股温热。
“小桃子乖啊,爹爹……有点疼……”手指还在滴血,萧灼华也顾不得处理,把掌心贴捂到肚子的小小弧度上想给孩子一点温暖,颤抖着轻声安抚。
萧灼华听到自己的心跳打鼓一样咚咚作响,震乱了他的呼吸,憋得他渐渐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