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屏息观战,连呼吸也不敢大声。与楚天遥同来的那个石镜涵,却在这个最紧张的时刻,摸出了一个尺来长的烟斗,从从容容地抽起烟来。
周山民吃了一惊,暗暗叮嘱谷竹均与卢道隐二人留神,这两人都精于医术,卢道隐而且还是个善于辨别毒性的行家,他闻了一闻,低声说道:“烟味的香气有点古怪,可是却似乎没有什么毒性。”周山民听说,稍稍安心,但心想他在这个时候抽烟,总是有些蹊跷,不过他到底是个客人,于理于情,又断无禁止他吸烟之理。
这时凌、楚二人剧斗正酣,卢道隐却把全副精神放在石镜涵身上,石镜涵那支烟斗,烟锅特大,所装的烟叶足比寻常的烟斗多上三倍有多,卢道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但见他一口一口地吸进去,鼻孔却不见有一丝烟气透出来。卢道隐心想:“这苗子的烟瘤倒是大得很,他既然能把烟都吞入腹中,谅来最多是迷烟,断不至于含有剧毒。”
卢道隐正自用心推究,忽觉周围有些异样,堆满了人的聚义厅竟是静到极点,连旁观者心跳的声音也可以听得出来。卢道隐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扇影翻飞,剑光闪烁,凌云凤与楚天遥出手快极,每一招都惊险绝伦,双方均是乘缝抵隙,稍沾即退,丝毫不闻兵器碰磕之声。
激进中忽听得楚天遥一声叱咤,铁扇一挥,凌云凤刚自使到一招“横指天南”,“唰”
的一剑横削过去,正好被他的扇子搭上,凌云凤的长剑左右挥动,竟然摆脱不开!
但见楚天遥的扇子一上一下,反复转动,越转越快,凌云凤跟着他转,她的剑抽不出来,但楚天遥也不能从她的手中将剑夺去。
倏然间双方静止下来,但见楚天遥的扇子向前一按,凌云凤退了一步,再按一按,凌云凤又退了一步,张玉虎看得心急非常,心道:“糟了!糟了!凤姐姐一败,谁还是他的敌手?”
原来楚天遥起初想用“黏”字诀与“转”字诀夺她的剑,夺不成功,便改用内力与她硬拼,凌云凤的青钢剑已被黏住,摆脱不开,也只好与他硬拼。
楚天遥挟着数十年的功力,自是比凌云凤深厚得多,不过一盏茶的时刻,凌云凤已被他逼得退了六七步。这时观战的各路英雄都以为凌云凤必败无疑,却不料忽听得“咔嚓”一声,但见凌云凤的剑尖向前一挺,楚天遥的扇骨竟然断了一支。
原来凌云凤在这紧急的关头,忽然想起了《玄功要诀》中所说的“庖丁解牛”的一条武学妙理,庖丁解牛不以力胜,而在顺势利道,击中敌人的要害。凌云风试一运用,果然得手。
可是凌云凤的青钢剑仍然未能摆脱对方的粘默之劲,又过了一盏茶的时刻,楚天遥的扇骨接连被她削断了三支,凌云凤也继续后退了几步。周山民与张玉虎都看出了这个形势:凌云凤已渐见气衰力竭,若然她不能在最短时间将楚天遥的扇骨再削断几支,则仍然是个败局。但她若一旦能将长剑抽出,楚天遥的扇子被毁,则楚天遥也难免要受重伤。
这样的形势,双方都是险到了极点,胜败之数,相差极微,休说旁人看不出来,连他们也难预料,张玉虎捏着一把冷汗,正要出去,忽听得环佩摇动的声音叮铛作响,石镜涵提着烟斗,先已到了场心,但见他的光头摇了一摇,用着生硬的汉语叫道:“咱们只是要钱来的,不是要命来的。这一对既然难分高下,便照江湖比划的规矩,换过一对来吧!”挂在他耳朵上的铜环,突然飞出一个,“鸣”的一声,正好套上了凌云凤的剑尖,凌云凤的青钢剑在扇止一滑,摆脱出来,向旁斜跃几步,忽然感到一阵晕眩,一跤跌倒!
座中不乏武学的行家,对凌云凤摔这一跤,都感到莫名其妙,他们刚刚见过凌云凤的功夫,论内力或者不及楚天遥,论轻功则有过之,断没有给铜环一碰,就会失了重心,跌倒之理?正自感到蹊跷,卢道隐忽地叫道:“不好!”端起了一碗水,立即走出人丛,张玉虎比他更快,拔出缅刀,凌空跃起,先到场心,大声喝道:“无耻苗贼,胆敢在这里施展下三流的手段么?”话声未了,但见石镜涵哈哈一笑,咧出一口浓烟,张玉虎早有防备,一个劈空掌打出,荡开那股迷烟,虽然如此,亦自感到一阵昏眩,踉踉跄跄的倒退几步,却还未曾跌倒。
但见卢道隐一口水喷出去,凌云凤也跃了起来,挺剑便刺,石镜涵闪身避过,却冲着卢道隐冷笑道:“原来你也是个行家,好,你就先给我躺下去吧!”又是一口浓烟喷出,卢道隐只道他是迷烟,早已服了解药,傲然不惧,迎上前来,哪料石镜涵的手法快极,在烟雾迷漫之中又弹出了一撮毒粉,卢道隐忽地觉得好像有数十只利针,刺入眼中,刚刚喊得出声,便给石镜涵一掌击倒。
这一下群情耸动,所有在聚义厅上的人都奔了上来,石镜涵大笑道:“好呀,你们恃多为胜,正好叫你们见识我百毒神君的手段!”群雄中有一两个在苗疆住过,知道百毒神君名头的人,大吃一惊,就在这刹那之间,但见这一间宽广的聚义厅,已是充满了烟雾,原来石镜涵把刚才吸下去的烟,现在才尽吐出来。这不是寻常的迷烟,除非能完全闭了呼吸,否则用一般的解药实是无济于事,聚义厅中,只听得“卜通”“卜通”的声音此起彼落,那些功力稍弱,忍不着长期闭气的人都已摔倒了地上。
张玉虎见势不好,暗运玄功,闭住了全身的穴道,一个劈空掌荡开烟雾,觑个正着,一刀便向石镜涵斩去。
石镜涵的武功亦自不弱,举起烟斗一挡,哪知张玉虎这口缅刀乃是百炼精钢,更加以张玉虎自幼便练童子功,年纪虽轻,功力已差不多可以挤到一流高手之列,只听得“嚓”的一声,石镜涵的那根烟斗竟给他削断。
张玉虎大喜,不待收势,反手又是一刀,但是这一刀却给楚天遥挥扇挡开。张玉虎与他拆了几招,但感胸口气闷非常,却又不敢张口呼吸,忽听得石镜涵在他耳边说道:“你也躺下来吧!”张玉虎的缅刀被楚天遥的扇子搭住,摆脱不开,背心的“归藏穴”竟被石镜涵“蓬”地打了一掌。论张玉虎的本领,本来可以受得起这一掌力,但不知怎的,内脏并未感到震荡,体中的血液却似忽然间都冲到脑袋上来,张玉虎摔跤栽倒,登时也不省人事。
这时烟雾稍散,凌云凤与周山民双双抢上,周山民金刀一摆,一招“力劈华山”搂头斫下,楚天遥铁扇一拨,周山民有数十年功力,非比寻常,那一股阳刚之气,楚天遥的铁扇柔功竟然化解不开,给他冲得倒退几步,凌云凤何等迅捷,唰的一剑刺来,将石镜涵逼得闪过一边,立即一伸皓腕,抓着了他的琵琶软骨,石镜涵失了楚天遥的掩护,无法抗拒。
凌云凤若是一剑斩下,石镜涵自要命丧当场,否则稍运真力,捏碎他的琵琶骨,他也绝不能生逃出去。可是凌云凤却想留着他一条活口,一来要查查他的根源,二来要迫他拿出解药,这样缓了一缓,反而着了他的道儿。
原来石镜涵的身上都涂满了毒药,凌云凤的手掌抓着他的肩头,转瞬之间,毒性便即发作,凌云凤忽然感到手心热辣辣的作痛,登时手臂酸麻,这时再要捏碎他的琵琶骨,力气已使不出来了。石镜涵一声怪笑,肩头一沉,立即将凌云凤直摔出去。
周山民功力深厚、他一直忍住呼吸,虽然也感到胸口胀闷,极不舒服,可是仍还能够与楚天遥拼死搏斗。他刚刚见到凌云凤抓着了石镜涵,正自大喜,哪料变起须臾,凌云凤却反而遭了石镜涵的毒手,周山民这一惊非同小可,忍不住“啊呀”一声叫了出来。嘴巴一张,毒烟立即侵入,支持不住,身躯摇晃,楚天遥扇子一搭,将他的金刀引开。石镜涵赶了过来,“蓬’的一掌,连周山民也击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