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可是有事?”退鱼睡眼惺忪,小声问道。
麦婆子提着煤油灯,短胖的手指往里一捎,口语道:“不放心,过来瞧瞧。”
徘徊半刻,从衣裳睐至妆奁。临走前交代一句,“记得给小六梳妆时,提醒她默背诗赋。”
公主行六,她们私下便与禁中一道,唤人“小六”。
退鱼颔首说是,贵妃娘子对公主的学业要求严苛,这次抽背的赋是《离骚》,字难句长。
贵妃娘子与公主争吵不断,五日前才吵过,冷战至今。而今公主却要硬着头皮去禁中,她们都捏了一把汗。
夜深甚墨,弦月当空,易灵愫倒是酣睡得香,全然不知次日会闹什么笑话。
易发大眼一望,一下就瞧见了那幅水丹青。易灵愫有心,点的正是易发最爱的翠鸟。
“二姐这丹青深得我心啊。”易发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伸手一指,“真可谓雅。”
易灵愫当然是在讨好自家爹爹。无人知她心底事,她得叫爹爹生出愧疚感,才能提出那解婚约的事。
保她易家长盛可不止下嫁一条路可走,只是到底是谁都没想到另一条路会是哪处而已。
王氏到底心疼自家孩子,喝着茶,满心苦涩。这样好的孩子,难不成真要嫁给那位各处平平的褚家大郎?
“官人,你看这婚事,能不能再……”王氏低声说着,可易发偏偏顾着和张氏调情,一时没把这话听见。
还未等王氏再开口,怀中的慕哥儿坐不住了。
“爹,爹!”孩童咿呀声把易发从温言软语里叫了出来,小孩鬼灵精,竟直接把王氏的意思一股脑地说出口。
“不要二姊嫁给他!”慕哥儿愈说愈起劲,竟直接跳了下来,跑到易发身旁,又扯着他那刚摆平的衣袖撒泼。
王氏一听这话,脸霎时白了起来。瞥见易发那阴罗黑脸,心里一沉。
“什么不要嫁!你懂什么!”易发怒声道。小孩子懂什么嫁娶,毋庸多言,这自然是他那娘平日里常绕在口头的话。
“褚家怎么不好,我觉着好得很,再没有比褚家更好的去处了。”易发一副被逼急的模样,低声吼着。
衣袖往下坠,也不知小孩子怎么有这般大的力气。
话音一落,除了张氏稍作惊讶,旁人怔愣不止。
易发暗自和慕哥儿较劲,一面说道:“婚事已定,不会再有变化。安心准备大婚罢。”
只是这话刚一说出口,措不及防地被打了脸。
“家主,蔡学士送来的紧急物件。”宅老匆忙走到易发身旁,递上一小匣盒儿。
王氏方才吃了瘪,眼下看着易发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着:“蔡学士与咱们家关系也不算近。难不成是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
易灵愫心有疑惑,也看向易发那处去。
易发打开匣盒儿,里面放着一封信。慕哥儿瞧着物件眼生,胖手一挥,竟碰到了匣盒儿的机关处。
“啪嗒。”
一封庚帖就这么压在了信上。
易发拨开那封庚帖,展信默念。
众人只见易发脸色变了又变,眉挑复落,嘴扬又瘪。
信不长,只一张,易发却看了许久。
“也会有变。”易发似是也觉着打脸,声音闷闷的,不过还是能叫人听出话外的乐意。
“与褚家的婚事不过口头之言,不足成谶。蔡学士倾慕二姐已久,诚意可见。二姐,你觉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