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拉高帽子,闷头往家走,想趁着雨下大之前到家,但没能如愿,他刚刚走进九堡铺,走到昨天晚上捡瓶子卖破烂的那个路口时,雨已经下得哗哗啦啦,老天爷肆无忌惮把瓢泼大盆的雨扣下来,走在街上,跟开了淋浴似的。
白天还有事,颜航不想弄湿衣服,于是随便找了个屋檐躲进去,台东的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有五分钟就能过去。
从兜里拿出手机,随便刷一刷短视频软件,就看见两个闹哄哄的情侣,带着各自家里面一大帮的人,挤在屁大点院子里快乐烧烤,小孩闹大孩哭,大人老人乐开颜,七嘴八舌,全都在说话。
颜航光是听着耳朵都疼,拧着眉,很快地刷过去。
他烦,很烦,特别烦这种所谓“热热闹闹”的家庭场面,评论区都说温馨,他却看不出来,这日子他从13岁开始天天过,无论什么时候家里三辈七口人,挤成一团,把时间、空间、情绪都撑得满满当当的,一丝喘息的空闲也不给他。
黑着脸再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把很有艺术感的伞,那是把大红伞,伞面四处破洞,伞骨已经基本散架,横七竖八呲出来好几根铁签子,没了支撑的伞面不是圆形,而是一个角度刁钻的平行四边形。
颜航很怀疑这伞能不能接住雨水。
那人的右手拎着一兜子菜,看样子也是刚从外面买菜回家。
旧伞舍不得换,还住在九堡铺,合理推测这人生活条件一般。
颜航挑了半边眉毛,继续向下观察。
伞向他这个方向斜着,正好挡住那人的头和大半个身子,从颜航的角度看过去,看不见脸,只能看见打伞人的身材。
颜航用舌头顶了下脸颊。
是个很不错的身材,细细长长一条笔直的腿,包在黑色牛仔裤里,很是养眼,再往上看——颜航下意识挪开了视线,耳根发烫。
好翘的屁股。
反应了几秒,他又把视线挪回来了。
不对,他有什么好害羞的。
从那双鞋的鞋码、胯骨的宽度和身高来看,这人绝对是个男的。
颜航再次大大方方观察起来,试图在心里面给这人做个侧写分析。
身高跟他差不多,没穿增高鞋垫的话,目测净身高有一米八五,从举着伞的那截瘦凸的手腕上来看,皮肤白里面透着青,不经常晒太阳,轻度营养不良。
这小身板目测体重不会超过一百二十斤。
生活条件一般,住在九堡铺,不常晒太阳,那就不是开出租的,也不是出海打鱼的,更不是那些需要常年在外奔波的职业。
颜航猜测,这人可能是自己做点个体小买卖之类的,至少工作地点常年在室内。
蹲在路边观察来往的人,分析他们的显著特征,试图还原他们的生活背景,是过去他和老颜挺喜欢玩的一个游戏,别看老颜自己撑死了就是街道派出所的小民警,心里面倒总怀揣着一颗办大案的心,动不动就搞点刑侦小技巧挂在嘴边。
在他耳濡目染下,颜航也学会了这么分析问题。
挺有毛病的。
那么他要去哪呢?
颜航就这么盯着看。
撑着伞的男人短暂停留了一会,抬起脚便朝右转了,背影非常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走路速度很快,走路姿势却挺养眼,主要是那笔直的腿一迈,怎么走都挺好看。
颜航很快就看不见那把红伞了,于是收回视线。
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他重新摸出手机,漫无目的地在来回拨弄着桌面,没有想好要打开哪个app打发时间。
最后选了旅行青蛙,刚点开想看看蛙儿子今天又给他寄来什么明信片,面前再次响起脚步踩在水里吧嗒吧嗒的声音。
大红伞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