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她开口,电话里就传出了滴滴的声音。她一脸茫然,本来自己是有满肚子的话要给他说的,想给他说赵欣桐的事,想给他说想他,想问问他为什么一工作起来就像换了个人,想……,可电话一接通,这些话都仿佛装进了一个老式的暖壶,统统倒不出来了。
尤其是曾经的恩师、引路人赵欣桐,正当盛年却患上恶疾,对玉锦来说是极为震撼的。她迫不及待地想有个人能倾诉一番,可小燃不是很好的倾诉对象,论年纪,论人生阅历,都不适合,那么就只有纪寒铮了。
可他不在,连打个电话居然都显得如此唐突。
她相信他可能是极其忙碌的,今天也确实在电话里感受到了,但失落感并没有因此就减轻一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他之间说话不那么畅快了,就像是多出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屏障,抑或是像北方团雾,一团一团地从脚底下升起来,在不经意间快速弥漫,让两人的面容都变得有些模糊了呢?
三天之后,老沈通知玉锦去西藏参加一个行业内部的研讨会,死马当成活马医,也借机咨询一下其它公司是如何在内卷中苟活下来的,玉锦答应下来。
机票多到无法选择,但她订了火车票,中途转车,一趟下来要花费三四天的时间。她对老沈说,要给自己身体一个适应高原的机会。可当火车鸣笛声响起,轮子哐当哐当转起来的时候,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这种感觉,慢得能够看清沿途的风景。
她自然是没有对纪寒铮说,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各有各的坚持,他不打电话过来,她也轻易不会打电话过去,像上次那样打过去,聊不到几句就草草结束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从平原到盆地,从盆地到高原,人烟越来越稀少,牛羊越来越多,蓝天白云,草原湖泊,从未有过的纯粹和安静,仿佛人与天地神明在悄悄对话。
她正在托着腮看窗外的风景,广播突然传出欢快的旋律,是《祝你生日快乐》,车厢里百无聊赖的年轻男女们顿时有了精神,打着拍子,小声和唱起来,是有人今天过生日吗,现在的火车居然有这种服务,玉锦好奇地向四周望去。
歌曲放至一半,音量逐渐被压低,广播里传出一个优美圆润的女中音,说今天是10号车厢周玉锦女士的生日,本次列车为她播放这首歌曲,祝福她生日快乐。
玉锦吃惊得捂上自己的嘴巴,最近心情烦闷,又忙着张罗出差的事,居然把自己生日也忘了。
车厢里的年轻人发现了这个一直安静坐着的女人脸上异常的表情,他们明白过来,先是热情地鼓掌,然后用手围出喇叭的形状,冲着她齐声喊:“生日快乐!”
玉锦站起来,在满满的氛围感中微笑着向他们点头还礼,她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有一点社恐的感觉,但更多的是感动和欢喜。
可这歌是谁点的呢?列车怎么会知道?
有个念头忽然跳出来,只一下子,她就开心了,想拿起手机打过去,带着笑意问那个人:原来你在这儿打好了埋伏啊。
一条微信提示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她快速点开,却是小燃发来的:喜欢吗,周女士,列车长是我一个顾客的老公,她说可以这样搞的。不要太感动哈,嘻嘻。
哦,原来是这样。
玉锦也还是笑了,笑自己好笑,笑自己滑稽,一把年纪还是这样天真烂漫,幻想多到伤害自己。
车窗外,黄昏慢慢降临。
纪寒铮当然是知道她生日的,往年他们总是一起度过,那些痴痴笑笑的夜晚,每一点快乐都沉淀下来,结晶成糖果,在回忆里散发出甘甜的回味。可现在,她忘了,他也忘了,哦,——也不一定,离今天结束,还有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