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在h省这套二室的寓所里,白日被拉得很长,晚上七点多的时候,窗台上还能捕捉到残余的金色阳光,空气是潮湿的,室内要时时小心东西发霉。
来自北方的周女士,必须在这里整理思绪,迎接新的生活。
刚开始必然是不适应的。
她还会纠结,到底是哪儿错了。她想要的,无非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一生一世太长,爱情却是有保质期的,因为爱情而结合的两个人,要在漫长的岁月里相守一生,这得跨过多少险沟暗壑呀。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相爱容易,相处难,恋爱容易,婚姻难。
由那么纯白的感情迈入婚姻,不还是过得凌乱不堪了吗?
婚姻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场进进退退的游戏,要权衡,要妥协,而她太过软弱,妥协和牺牲的那个人,只会是她。
有时候,妥协和牺牲可以换来相应的回报,她的可悲之处在于,没有得到想要的回报。因为她唯一要的,是爱,干净、没有杂质的爱。如果她闭着眼睛,装聋作哑,相信那个家庭一定可以维持下去,女主人的地位江山万年长,以李哲混官场的能力,不愁她将来过上锦衣玉食的上等生活。但她的眼里揉不进沙子,已经那样卑微了,还要一重一重地经受这样的考验,谁能忍?谁能忍谁忍,反正她不能。
最可怕的是,她现在看人的视角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周末行走街头,很多男人驾着豪车从身旁驶过,她会特意去看副驾驶座上的人,发现几乎每个副驾驶座上都有一个黄脸婆,就是挂着一个辣绿的翡翠吊坠,头发吹得像小山一样巍峨,却满脸算计和疲惫那种。工作日副驾上是谁,那就另当别论。反正“工作日”和“周末”互不干涉。
这种日子,她绝对不要,不要,死也不要。
如果这就是婚姻,而且是上等的婚姻,那么她愿意离婚姻远一点,距离最好是一光年。
好在,婚姻不是必需品。她还年轻,风霜还未来得及在脸上留下些什么,如果眼睛里的光再多一些,她依然不失为一个精神饱满的女人,有足够的力量去好好走完自己剩余几十年的人生。
也许这就够了。除了有自己,谁还能有什么呢?
她把那些晦气的宽松衣服都收了起来,新入了许多合身且质地考究的衣服,色彩各异的化妆品,果然人靠衣装,看上去精神了许多。
精力这种东西,花在哪儿,哪儿好。而工作无疑是回报率最高的,不像感情,一盘散沙,越想握在手心,越是流失得一往无前。
玉锦进入盛世景明之后,似乎给公司带来了某种神秘的好运。她擅长策划,凭着出色的方案,一口气给公司接下了好几个拍摄项目。
公司除了老沈之外,还有两名股东,老丁和老金,他们都是圈外人,有别的生意,所以盛世景明的事一直都是老沈在操心。他对玉锦的能力心知肚明,如今看她势头这样猛,他更是喜不自胜,干脆把创意与内容生产部分全盘交给玉锦来管理,“周总”这个名头,最初只是他的一句玩笑话,现在已经完全名正言顺。
就这样,越干越上道。没多久,玉锦又让盛世景明中了一个标:一家汽车生产企业想给即将下线的新型suv汽车拍摄一部广告片,而玉锦的方案拟定的背景是中部山区的古老村寨,那里地势起伏比较大,山林丛立,环境很美,和这款汽车主打的生态环保概念和动力强劲的特点特别符合,品牌方相当满意并寄予厚望,点名总导演必须是“周玉锦”。
6月的一个好天气,玉锦带着公司的郑柯出发了,他们要先去堪景。郑柯是土生土长的本地小伙儿,此行身兼文秘、司机、翻译三重身份,特别是翻译,那是不可或缺,因为h省口音玉锦听不懂,这次去的还是特别偏僻的地方,有许多原住民,翻译简直是和空气、水一样重要的存在了。
车子在满目苍翠的山间行驶了一天,快日暮的时候,玉锦让郑柯休息一会儿,自行吃点晚饭。这一天跑了许多地方,收获颇丰,她自己因要保持体型的缘故,晚饭是能免就免,正好趁着一天中最美的当口,在村寨中转一转。
沿着简陋的土质台阶依山而上,玉锦走到一片破旧的房子前,斜阳从椰树稀稀疏疏的缝隙中照过来,越过篱笆,给一间砖红色的土屋打上了一点亮光,一个身材瘦小的人,正蹲在土屋的门口,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听到有人走动,那人抬起头,向玉锦看过来。
是一个小孩,身量还未长开的样子,可能有十二三岁?一头浓密的头发剪得乱蓬蓬的,飞茅一般,把裹在里面的一张面孔趁得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