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她抬眼,呼吸一滞:“可我就是这样长大的,哪怕是收垃圾,我也是靠他收垃圾养大的。”
于是,她不止一次再想,如果自己单纯拥有爱恨分明的能力,这样她就能很痛快决定,可她没有。
不仅如此,她爱慕虚荣,也想躲着过这些事情。
如果她不是他们的孩子,或者他们不是她的父母,是不是都会好过一点呢?
可这一切都没有答案。
兜兜转转,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回到原点,最后她只能讨厌自己。
爱慕虚荣的自己,没有天赋的自己,叛逆逃避的自己。
人生就像一场迷宫,无论怎么走,她都走到了死胡同一样。
在外,她能够展现开朗大方的一面,但面对许英和原正行,她总是封闭自己。
其实她也想过,为什么面对他们就是不一样呢?
也许许英说得对,她记仇,但她也记了爱。
那些呵斥,辱骂,扇在脸上的巴掌,为你好的言语,被踹的房门,落在耳边的衣架,被眼泪浸透数次的枕头。
那些被满足的物质需求,那因为苦力劳动不慎留下的疤痕,晚上因为腰痛睡不着的声音,不能和自己女儿沟通,总是带着无奈的眼神。
许英问她,为什么总是喜欢锁门。
锁门,似乎就能隔绝一切,不止是门外,而是整个世界。
她开朗大方,但不喜欢出门,能与人大大方方交流,却享受孤独时刻,她厌恶这个家庭氛围,但委屈时候却又总想到这个地方,她满怀大志,却还是回到这里。
无数个片刻,好的坏的,夹杂在一起,有着顿感的痛,从学生时代到步入社会,从以前到现在,还在凌迟着。
——也许,那真的只是一个很平常的上午,下午,或者晚上。
许英忘了,原正行忘了,但她还记得。
原正行会说:我他妈在外面忍,在家里也不好过!
许英会说:你爸骂我,你也什么都不跟我说,每天闹闹闹骂骂骂,我出门的时候邻居都是怎么看我的——那个眼神!
她也有很多想说的,但说不了,开不了口。
她说,我爱慕虚荣,内心没那么大方,其实很记仇,我在外面……跟里面其实有很多不一样。
裴郁磊呢?他只是很平淡地,像是听对方说“我今晚吃的是糖醋排骨”那样平静应了声。
原瓷忍不住用余光偷看他,但仅仅一秒不到的时间。
她说,我有的时候会怪老天爷,为什么是我?但又想想,他们会不会也觉得为什么是他们。
她说,其实,我有过自杀情节。
说到这儿的时候,原瓷其实是有些难以切齿的,她忍不住用指甲狠狠掐自己,妄图保持这份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继续说下去,但她颤抖的声音出卖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