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叮呤咣啷响,走出来一个背着大包小包之人,此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相貌倒也说得过去,却因几分呆气,被人称呼为鲁棒槌的鲁仲。
那日鲁仲在醉杏楼得知当初的金陵城小丫鬟蕖香,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镇国郡主,心中大为震惊,一直想要当面与她对峙,问个清楚,因而一听太后和镇国郡主要往郊外的大觉观去做法事,便走了一天的山路,装成信男善女,混入其中。
原来上官太后特别叮嘱,不要驱赶老百姓们,但因有护卫们看守,寻常人只是进不了道场里面,因而鲁仲才得以成功。
不过,却因沈红蕖跟在上官太后身旁,前呼后拥,随从众多,无法近身,直直等到了沈红蕖只携着一个小丫鬟往后院去,他才跳了出来,如同竹筒倒豆子般,接二连三地问了许多问题。
然而,无一答复,他还被侍卫如同拎小鸡般赶了出去。
他本以为自己会暴打一顿,关押个几日,谁知那护卫却只是将他赶出了大觉观,撂下一句“若不是镇国郡主要让你走,你今日至少得要挨二十大板。”
他听到这句话,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爬起来,拍拍屁股走了。
他没有得到答案,但好像又得到了答案。
鲁仲回到高升客栈后,愁眉苦脸地待了半月,不多久,就传来一个天大的喜讯,摄政王特别主张,今年秋季要加开恩科,他们这些考生们,不必等到来年春闱,便可参加会试了。
这喜讯传遍了大江南北,不消多时,天南海北的考生们都涌入到京城中,一时之间,这京城各家客栈挤满了前来应考的学子,房费也随之水涨船高。
一些家境贫寒,负担不起宿费的穷考生,便搬离了都城,往城郊去住,或是借宿在条件简陋的道观、寺庙之中,也好省些房费,鲁仲一行人,便是囊中羞涩的穷书生。
他们一行人,准备迁往城南的药师佛菩萨庙去,那个庙虽小,却还有几间干净的厢房可住,比起城中客栈,要便宜不少。
他们前脚刚走,高升客栈的钱掌柜就忙不迭地让新一波的考生住了进去,瞧他们的眼神,就如同打发瘟神一般。
“嘿!这帮见钱眼开的老东西,等老子高中了,看你到时候还要把我请回来!”刘揩炎不忿地说道,他虽是个穷儒生,却因长相英俊,得了个外号叫做“刘玉郎”,为人风流,颇得柳陌花街的姐儿们待见,整日眠花宿柳,如今搬离了这里,去往那偏僻的药师佛菩萨庙去,好比那发配到了苦寒之地。
“咱们早些搬走也好,这京城真真是乱花迷人眼,我来了这半年,温书的日子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眼见就要进考场了,到那冷清的菩萨庙,赶紧抱抱佛脚。”赵生挺着个大肚子说道,他原先是个瘦子,家中贫苦,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可到了京城后,整日和同乡同好们大鱼大肉,不消半年,便吃成了个胖子,走起路来,活脱像个皮球,因而人们都称呼他为赵皮球。
“就是,就是!眼下只有一个月,就要进考场了,若还在那住着,天天和人天南海北地侃大山,书本都摸不到,恐怕就要名落孙山咯。”李生嘻嘻哈哈地说着,他平生最爱和人闲聊,一天到晚,那张嘴就没停过,因而人都称呼他为“李嘴儿”。
一行人之中,唯有鲁仲埋头走路,一声不吭。
刘玉郎瞧见了,讥笑一声:“鲁棒槌,感情你是舍不得那温柔富贵乡,吊丧着一张脸,怕不是还想着你那娇娇郡主吧?”
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鲁仲被赶出大觉观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众人都笑这呆子痴,怕是魂儿已经被那花魁郡主给勾走了,还妄想着那享尽荣华富的娇娇美人,还能多看他一眼这呆头棒槌穷书生不成?
鲁仲任由着他们打趣,并不言语。
众人说笑之间,走了大半晌的路,终于到了这城郊的药师佛菩萨庙。谁知就连这偏远的菩萨庙,也挤满了人,小和尚告诉他们一行人,眼下厢房紧张,各位施主恐怕合赁一间房了。
众人分派好房间,各自住了进去,鲁仲分到了最后一间西厢房,推开门一瞧,已经有人住在里面了,正温习书本,鲁仲见这位青年面容清俊,神色淡淡,他不禁打了个冷颤,不知为何,这人让他想起埋藏在雪山之巅上的一块寒冰。
“我叫鲁仲,今日借住在此,敢问兄台姓名?”
“姬澄明。”
“姬澄明?这个姓氏倒是罕见,咦……这位兄台,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怎地这般面善……”鲁仲挠着脑袋沉思道。
那名叫做姬澄空的年轻人眼波微微一动,并不接话。
“敢问这位兄台,你是哪里人,从何而来?”
“大觉观。”
“哦!”鲁仲一拍脑袋,终于回想起来了,为何他觉得这人十分面善,他从小便过目不忘,哪怕是只见过一次面,也能牢牢记住,那次他偷偷跑进大觉观之中,一众道士正在念经做法,其中一个道士,旁人都称呼他为六师兄的,感情就是眼前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