蕖香得淮安郡王妃赏赐的消息,不出一日,便在女儿河都传开了。
原先那些瞧不起蕖香的姑娘们,此时也态度大转弯,不再冷嘲热讽,打了照面也会规规矩矩地喊上一声:“蕖香姑娘。”
拜高踩低,这本就是女儿河最寻常不过的事情,没人觉得不妥,也没人愤世嫉俗。
只不过,平日里最瞧不起蕖香的潘婉儿和李湘君,却是再也没出现过。
自那日谢佻来后,没瞧上潘婉儿,却将李湘君带走了,这对潘婉儿来说,可是天大的折辱。
自此之后,她便不再来这画春楼。听说憋着一口气,在丽春院苦练歌舞,说是定要当上那花魁娘子,好叫众人瞧瞧,她才是这女儿河的翘楚。
潘婉儿不来,那李湘君也甚少出现。
近来,她与谢公子打得甚是火热。听说谢佻待她甚好,不仅送衣裳打头面首饰,就连四月去莫愁湖赏牡丹,也带着她一起去了。于李湘君而言,如今攀上这么一个高枝儿,也就心满意足了,无需来画春楼练那劳什子的唱曲了。
她们两个不来,蕖香再无需平白遭受白眼和冷嘲热讽,日子好过了许多,就连腰板,也挺直了些。
这日,姑娘们联系完唱曲散去后,她却留了下来,对着苏昆生说道:“苏先生,我近来对那一支《凤来舞》有了新体会,想出了几个新舞步,不若今日跳给你看看。”
苏昆生闻言,颇感意外,这是头一回,这个小丫头子主动说要给他跳舞,倒是一件稀奇事。
苏昆生点头应允,拿出琵琶,弹奏了起来。
只见蕖香手持着一把桃木剑,徐徐站起,挥剑起舞,有些动作虽然稍显生疏,却比往前练习之时,流畅许多。
苏昆生的曲子又一开始的平缓,逐渐变得激昂,蕖香的舞步,也渐入佳境。那一双清丽的眸子,不再黯淡,而是闪若寒星,大放异彩。
只见她的舞步,快时,流风回雪。缓时,轻云蔽月。其静若处子,其动若长虹贯日,手腕翻转,行剑之际连绵不断,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近而观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苏昆生面露惊异之色,他弹琴速度越来越快,就要到了全曲的高潮——凤游九天。
这一曲,乃是残曲。此段“凤游九天”,难度极大,而且仅凭苏昆生模糊的记忆,编写了舞步,但反反复复来回修改,总是不尽人意。
以前每每蕖香跳到此处,总是磕磕绊绊,不成个路数。
而这一次,只见她全神贯注,眸子莹然有光,神采飞扬,已然是人剑合一。到了此曲最为激昂之处,只见她往前踏出半步,旋转回舞,衣袂飘飘,绝然出尘。手腕翻动,将那一柄桃木剑,竟舞出了寒如高岭之巅的绝世宝剑。
她脚下踏着的舞步,如挥舞着翅膀,游于九天的凤凰。
她手腕翻转的剑花,灿若狂风骤雨之中,傲然绽放的莲花。
忽然,苏昆生的的琴声戛然而止。
蕖香闭上眼睛,挥舞手中的桃木剑,用力地刺向了空中。
只见桃木剑飞上空中,有如破竹之势,而她也飞身一跃,正如那一飞冲天的凤凰。
伴随着苏昆生的一声清丽的笛声,桃木剑从半空中落了下来,一跃而起的蕖香睁开秀目,欲要去接那一把桃木剑,却失了手。
“啪嗒”一声,桃木剑掉了下来。
她“哎唷”一声,跌坐在地上。
这一支舞跳下来,她用尽力气,大汗淋漓,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地上,十分沮丧地说道:“虽然练习了好几次,还是很难接住剑。”
尽管她最后失误了,但苏昆生难掩激动之色,他一连道了三个“好”字,兴奋地搓着手,连白胡子也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蕖香刚刚所跳的凤来舞,虽不甚完美,较故人所跳的原舞,也显得青涩。
但是,瑕不掩瑜!蕖香的凤来舞却有独属于她自己的韵味。
若说昔日故人所跳的凤来舞,是非梧桐不栖、孤傲地翱翔在万丈碧空之上的老凤凰,那么刚刚蕖香所跳之舞,却是羽翼刚刚丰满,第一次振翅展飞,仍然对这个世界尚充满着无限好奇的雏凤。
今日,能够一睹别样的凤来舞,却已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苏昆生亲自给累趴下的蕖香倒了一盏茶,却不等她喝一口,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只是几日不见,你的舞艺怎地提高许多。还有,最后的抛剑回舞,你是如何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