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双倔强的眼神却迟迟无法从脑海中消失,直勾勾地盯着她,问道:“你后悔了吗?”
“等一等!”
陆丽仙突然急迫地脱口而出。
她望着那个草姐儿的背影,深吸一口气,继而恢复了平静,用往常语气说道:“这个小丫头子,从今儿个起,你就在我屋里伺候吧。”
刁嬷嬷一愣,万万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子竟然被陆丽仙看上了,可是她却是凤妈妈专门用来拿捏素素小姐的,这一下子把人要走了,凤妈妈那里可不好交代……
“这……”刁嬷嬷面有难色。
“怎么?你不愿意?这点小事还需要我亲自去问吗?”
陆丽仙黛眉一蹙,不耐烦地说道。
“不,不。花魁娘子的话,我怎么敢不从呢。”这刁嬷嬷谄笑着,送了拽着草姐儿的衣领,将她递到了陆丽仙的面前。
又对草姐儿呵斥道:“听着,往后你就在花魁娘子房中伺候,若有一丁点偷懒耍滑,可仔细你的皮!”
草姐儿不忿地闷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这是什么道理,一天不到,她就被转手多次了,从曹婆子到王八爷,再到母夜叉、凤妈妈,原以为要去服侍素素小姐,谁知竟被花魁娘子要去了。
在这些人眼中,她不过只是一棵命贱野草罢了。
草姐儿的眼中,流露出不服气的神色。
“听着,草姐儿这个名字太粗鄙了,从今儿往后,你就唤作蕖香吧。”陆丽仙随口起了个名字,就摇飐地离去了。
草姐儿愣了一愣,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怎么,这一下子,她就摇身一变成蕖香了?
陆丽仙随身侍奉的贴身丫鬟绿柳没好气地说道:“蕖香,发什么呆,还不快跟上?!”
……
……
从此之后,陈家村的草姐儿便摇身一变,成了楚云阁的蕖香。
陆丽仙住在楚云阁后院中的一处单独的院落,名为凤凰台。这凤凰台院落虽不大,却见花木扶疏,雕栏缭绕,室中陈设十分雅致,上悬一额曰“凤凰台”,正中挂一幅名人画的《寒江独钓图》,两旁朱砂小对,四面挂几幅名人题咏。房中书架上都摞满了书,炉烟袅袅,篆拂瑶窗;珠箔沈沈,蒜垂银线。
不像是进了花魁娘子的闺房,倒像是到了一名清雅公子书房中。
凤凰台中,贴身伺候的大丫鬟有两个,一个名叫黄莺儿,一个叫做绿柳,还有四个迎来送往的二等丫鬟,以及外间几个干粗活的婆子和像蕖香这样的小丫头子。
蕖香自进了这凤凰台,每日不过做一些在侍弄花圃、烧风炉子这样的粗活,她手脚麻利,兼之人多事少,不消一两个时辰就全做完了,其余的时间,就在这楚云阁里各处闲逛。
这日,日头高升,已是巳时初刻,外边的集市上已是热闹非凡,唯有这楚云阁里,还是静悄悄的。
偶尔间传来几声男子的咳嗽声,或是小丫鬟子们推开窗棂,或是婆子们泼水的声音。
楚云阁做的是夜间的生意,大白天各个院落都紧闭着大门,姑娘们尚未起来,就连看门子的小丫头子,也倚在门首处打瞌睡。
就连那王孙公子最爱流连的凤凰台中,也是闭门谢客,一片宁静。
自陆丽仙从苏州回来后,推托说自己因连日游春困倦,况且积下许多诗画之债,未曾完得,便吩咐道:“一应客来,都与我辞去。”
从此闭了房门,焚起一炉好香,摆设文房四宝,日日在书房中消遣时光。
凤妈妈见凤凰台不开张,虽心疼银子,却也奈何不得,更何况她此时的精神都被素素小姐牵绊了去,哪里腾出空来约束花魁娘子,只得由着她去。如此这般,凤凰台中更是清静。
这日,蕖香应付了差事,见要快到晌午,趁着无人注意,一溜烟跑了出去,像个猫儿一般,穿梭在各个院落处,直奔去那楚云阁的大厨房。
大厨房,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一天到晚混在那儿,倒是比在凤凰台的时间还要多。
“哟,蕖香小妹子来了。”大厨房里的蒋嫂子吆喝着,“这还有几块刚蒸好的蜜煎李子雪花糕,黄莺儿姑娘特别嘱咐过,要我少些放糖,怕腻着花魁娘子。这雪花糕里我一丁点白糖都没放,用的都是上好的蜂蜜,蕖香妹妹尝一尝,看一看你家花魁姐姐爱吃不爱吃。”
这楚云阁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主子奴才都是那见高就拜,见低就踩的势利眼,虽说蕖香只是一个小丫头子,却见她是花魁娘子房中的,也都客客气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