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叶的双目红如沥血,漆黑的眸子卷积着无尽的嘶吼。自有记忆以来,江令桥从未见他这样怨愤过,那攥着玉箫的指节泛白,随胸膛一同细细颤抖着。
莫名的酸楚涌上鼻腔,熏红了她的眼眸,迅速洇出潮热的泪水。
“都是报应!报应!”巫溪啸叫着,瞳孔里泛出可怕的红,嘶哑的声音里夹杂着尖锐破碎的笑,“想要杀我给他们报仇是吗?来啊!同样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谁又比谁怕死?沧海桑田,因果轮转,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你们当真以为这么容易就能杀了我么?负心之人罪孽深重,千秋万代都不得好死!”
李善叶极力抑制下胸膛中涌起的杀意,他再一次吹响了玉箫,催发红慈悲尽数侵吞余下的娘子煞。与此同时,汇聚了众人灵力的法印开始向下寸寸压制,巫溪独身一人,已渐渐无法抵挡这来势凶猛的攻击,败局既定。
她亲眼看着那溢彩鎏金的巨大法印吞没了真魔的魔气,缓缓倾压至面前。金色的辉光映亮了她天生苍白的面庞,抬首仰看,宛如漫长人生里迟暮的夕阳,天光褪尽,日薄西山。
“天下该死之人千千万,他们都还未死,我便不能死!我要永生永世活着,亲眼看着这人间化作无间炼狱;我若死,也要这世间所有人为我陪葬!”
霎时间,华光骤亮,宛若白昼,巫溪隐没在万丈光芒里,看不清她的面容,也再也看不见那身如血的红衣。几乎是下一瞬间,明光湮灭,天地间黑暗得深沉,许久才渐渐恢复视物的能力。
巫溪死了,尸体横陈于太极殿正门前,纷纷扬扬的雪片自九天落下,无言地埋葬了她。
至此,江令桥脑中那根一直绷着的弦才渐渐松了下来,身子一趔趄向后倒去。
容悦接住了她。
她太累了,望着他苍白地笑了笑。方才运功过盛,早已不剩多少气力。所幸一切都结束了,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什么暗潮涌动,家仇得报,劫数已渡,天下彻底太平。
直至看到灯青小跑上前来搀扶夏之秋,她的目光才重新回到夏之秋身上。
“夏姑娘,”她看着夏之秋,“你……”
夏峥之死是一道晴天霹雳,她不知道夏之秋是怎么过来的,但毋庸置疑的是,那是一段难熬的时日。
夏之秋的笑意艰涩:“此事说来话长……“
正当她欲开口言说时,一道惊电却猛地打断了她——众人仰首,只见头顶的乌云骤然翻卷起来,一团团黑雾自巫溪的尸身不断涌出,扑落在不见天日的上空之中,向四方激荡开来。与此同时,天空开始电闪雷鸣,伴着轰隆隆的雷声,惨白的闪电似要将穹顶生生劈裂开。那雷电交加的暴风口,四散的黑雾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操纵着,凝聚为不可分割的一团。
墨色愈来愈浓,缓缓幻化出人形——又一阵泼天的惊雷响起,风雪更为之一颤,黑雾散去,巫溪骤然现身于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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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鼓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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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红衣赫然绽放于忘川谷的上空,鲜明刺目,犹如梦魇重现人间!
众人仰首,双目因惊异而猝然睁大,其间,容悦始终眉头紧蹙。
准确来说,那并非巫溪的真身,细眼一辨都能看得出,她的身影非真似幻,并不如方才那般真实。容悦看了看太极殿前的尸首,又再次望向死灰复燃的巫溪。忽然间,一个念头翻涌而上,使他心下骤然漏了一拍——
“她在献祭!”
这世间存有一种极端的法术,可使自身修为在短时间内冲破瓶颈,那便是燃烧元神。献祭者在垂死之际自愿舍弃肉身,精魂便可从躯壳中剥离,游荡于天地之间,继续完成未竟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