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夏之秋的目光也穿越镂空的法印,望见了那个红衣墨发的恶魔。
一天一地,两人的目光在这短短一瞬陡然交接——
那一刻,光阴似乎悄然停息,万物没了声音,落入耳畔的,唯有自己浓重的呼吸声。两双眸子遥隔千百丈,在目光纠集的那一刻忽然有了微弱的异变,巫溪甚至忘记了阻挡,直直地看着地上正仰视着她的陌生女子,一种虚幻的熟悉感侵袭了她的全身。法印离她愈来愈近,可她似乎全然看不见,下一瞬,法印径直穿透她的身体。
旷世的相逢,终以巫溪受伤而告落。
那法力霸道,生生扯断了她几寸经脉,挤压着胸腔喷出一口血来。她跌落下来,紧随其后的黑雾接住了她,如宽厚的手掌将她稳稳托起。
出关首日,听闻万事巨变——悲台冯落寒阳奉阴违早已归入相思门,老皇帝一命呜呼,却凭空冒出了个继人,而为她筹谋帝位的楚藏也在数日前莫名暴毙。巫溪怒火中烧,恰逢出关,功法大增,便就此出了忘川谷,誓要撕碎悲台与相思门,以鲜血倒灌人间。她再也等不了光明正大夺来的至尊之位,她要暴力攫取,降一场腥风血雨,将人间变为炼狱!她要直截了当地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她要世间所有人向她俯首称臣!
然而,一个古怪的女子,一场莫名其妙的相见却悄然摧毁了一切。巫溪不知道那个灵力深厚的女子是谁,那种感觉却陌生而又熟悉,甚至毫无防备地让自己受了伤。
出师不利,当从长计议。巫溪冷冷地看了夏之秋最后一眼,深知今日之事中道崩殂,没有再继续的必要,时日还长,她魔功大成,等得起。
她收回目光,一拂袖,身影顿时消失在云端,不留半分。那些来势汹汹的黑雾也慢慢散化,风一吹便不见了踪迹,看不见摸不着,连同那些死亡的腥气一同消失不见。天空很快又再次澄明起来,一切风平浪静,暖阳依旧。
梦醒时分,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夏之秋呆呆愣在原地,她仰视着天空,声音似乎比风更轻——
“灯青……”她的眼睫微微颤抖着,“我好像……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了……”
有些人,生来就是要复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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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云陟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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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落寒的脚步愈来愈快,带着一丝平日里少见的急促,疾走在长长的游廊之间。
砰的一声,门被很响地推开,她甚至忘了敲门,黑暗中一个男子静坐着,光芒舔舐着他,宛如一尊玉佛。她停下脚步向他颔首,语气里隐有些许担忧——
“掌门,巫溪出谷了。”
李善叶凝视着腕间的旧伤痕,半晌翻掌腕向下,缓缓拉上博袖,沉声道:“我知道。”
“所至之处民不聊生,血流漂杵,只是……”冯落寒道,“她并未大肆发作,此行也只是匆匆来匆匆去,似乎是有位灵力深厚之人出了手。而那人,正是此前寻找多日的夏姑娘……”
李善叶没有说话,他高坐着,缄默地摩挲着手里的青玉南萧,不知在沉思什么,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来,眼眸在黑暗中犹如一颗星芒。
“传令下去,整顿人手……”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三日后攻入忘川谷。”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容悦阖上双目,静静领略着风拂过耳畔的力道,细听花苞绽开那一瞬微弱的惊叫。独坐于秋千上,两缕绳索系人间。四下草木环伺,头不顶天足不抵地,闭上眼会有神游八达之外的澄明。
曾经一眼望不到头的渡劫路,转眼间已将抵达尽头——巫溪会是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天意吗?容悦几乎可以肯定了,只是邪魔方才出关,真正实力无人知晓,这正是不可小觑之处。若侥幸胜了,天劫可解正式登仙,一切便能尘埃落定。
可若是巫溪的修为到了无可阻挡的地步,不慎败了,又会发生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