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以置信地望向他,宋坤乾本能地避过脸去,没多久却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挺了挺胸膛,毫不客气地回瞪了过去。
楚藏看着夏峥笑,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焦灼地落在了他一人身上,像是有无数团过在燎烧着他的发肤,极热,极痛。可是夏峥需得忍下,相比于家国安危,他一个半截身子作古的人了,再不做些什么,他愧对天下。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夏峥唇角抽搐,转而直接向皇帝谏言,“陛下,如今的南疆内部不齐,人心杂乱,这次若是求和,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假象。一旦他们内部再次纷乱,安定将不复存在,届时若是再犯,难道我们还要屈膝求和吗?我泱泱大朝,若是自己磨了自己的爪牙,东夷,西土,北地还会按兵不动吗?若是等到四方征战,必将是退无可退的亡国之时啊!”
他满眼期望地看着皇帝,却见他皱着眉头,沉吟半晌也没思量出什么结果,末了望着宋坤乾一眼:“爱卿怎么说?”
宋坤乾走上前,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道:“回陛下,臣以为,怀柔之法可取。我朝连年征战,虽然疆土完整外邦臣服,但成也兵戈败也兵戈,无休的杀戮丧失了多少人家的好父亲,好丈夫,好儿郎。多少平民百户的家中只剩老幼妇孺,长年累月地盼不来男儿归家。陛下,试问百姓想不想征战,又是否征战得起,最后的胜败又能否承受得起?若胜了便好,可若是败了呢?到时候,可不是现今的怀柔之法可以填补得了的!”
此话听来似乎颇有道理,皇帝被劝服得频频点头:“有理,有理!”
“宋坤乾!你不识时务!”夏峥也是情急,气得暗度陈仓
==========================
一个家中有两个病号是什么感觉,江令桥这几日算是明白得彻彻底底。毕竟欠着两人各半条命,不做牛做马什么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故而从四下奔走、忙前忙后已然成了常态,甚至还熟能生巧起来。
“饭菜来了饭菜来了——”
她一手擎着一个托盘,盘中挨挨挤挤簇满了各式饭菜,十分熟稔地踹开罗绮斋后庭之门,转过身,抬脚又给带上。
庭院中支起两把木椅,中间摆着一张案桌,上头还颇有意境地置了酸枣仁汤和益母草膏。容悦和李善叶沐于日光之下,翘脚的翘脚,摇头晃脑的摇头晃脑,一派岁月静好的神色。
江令桥下了石阶,穿过清潭,行过花丛,沿着石子小径一路过了来,总算见了案桌,这才能将满手的盘盘碗碗放下。
“吃饭了吃饭了——”
她将饭菜一一摆开,又将碗筷放好,四下没什么坐处,便索性倚着案桌席地而坐,煞有介事地介绍着今日菜式——
“山药炒木耳,荷叶凤脯,银杏鸡丁,羊肉黄耆汤,一应在此了!所谓药以祛之、食以随之,我这可都是遵着药膳食方刻苦钻研来的……”
江令桥一面说着,一面替二人盛饭,心思全然放在了饭堆上,每盛一勺还要狠狠压实才算罢休。
容悦注意到了她额前的细汗,碎发被蘸湿,取暖般簇于一处,他的手下意识地动了动,最终却还是止住了。
“跑这么急做什么?”李善叶淡淡笑着,挽袖替她揩了揩额前汗,“瞧着竟有些心酸,外人见了,怕是该以为我们苛待下人,扒皮饮血了。”
容悦的手悬停于面前,最后端起一盏酸枣仁汤饮了。
“可不是,你们若是再不痊愈,怕是过不了几日,此处便可以支起第三把椅子了……”江令桥说罢,将盛好的饭放于李善叶面前,又着手去替容悦盛。
“菜瞧着是不错,只是……”李善叶悬箸,迟迟没有下筷,“你不善药理,不会有什么相生相克,吃了可以直接归西的东西吧?”
江令桥本来是很肯定的,李善叶说完之时还欲反驳,然而开口的那一瞬间又忽地没了底气,哑了哑口,最后转而望向容悦,眸子里晶晶亮,示好般将盛好的那碗饭挪去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