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地坐起来,用力的过程中,五脏六腑传来隐隐的痛感。
好久后,云卿才下了地,穿上鞋,推开门,缓步出了屋子。
雪正下着,可他一点也不觉得冷,反而浑身燥热,甚至想要找一片雪地躺下来降降温。
“云哥哥,你怎么跑出来了?”千悦正端着一碗药过来。
“阿尘呢,阿尘去哪了?”云卿的语气中含着隐隐的慌乱。
“他……你先喝了这碗药吧。”千悦吞吐道。
“是不是宫里出什么事了?广平王谋反,陛下是不是输了?”云卿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语无伦次起来。
“没有没有,广平王已经被拿下了,只是……”千悦为难道,“你喝了药我就告诉你。”
云卿一把抓起药碗直接灌了进去:“现在可以说了吧。”
“广平王刺杀太上皇,纪尚宫为了救陛下……我哥哥去纪府了,让我晚点陪你过去……哎,云哥哥,你可不能睡在这雪地里啊!”
桂冷香(下)
一场谋逆被镇压后的十日,昭宁四年如约而至。
在一个雪霁云散的傍晚,云柔坐在不高不低的假山上,极目望去,赤红的晚霞浸染了冬日的萧索,将繁华落尽的枝干裹上了融融暖意。
她回想着前些日子发生的一幕幕,想起纪妍,想起薛灵沄,恍若做梦般不真实。
她一直以来都是厌恶薛灵沄的,但此刻有悲,有怨,有叹,有悯,却唯独没有了恨。
“大哥,你是不是早知道薛氏和广平王要谋反?”
云卿一手抚摸着趴在手边的云裳,一手撑着下巴,没作声,等于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璟姐姐是簪星卫统领,母亲也是……”云柔低头道,“你们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
云卿边给云裳喂着小鱼干边说:“这种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可是慕容琛也知道,尘……高公子也知道,就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一直以来,都给你们一种不靠谱的感觉,在你们眼里,连慕容琛都比我靠谱……”
云卿沉思了片刻道:“阿悦不也不知道。”
云柔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噤声。
“一切都过去了……”云卿低语着,抚摸着云裳的手顿了顿,半晌后才道:“日后,不会有人再刁难你了……”
他说的是薛灵沄吗?她死了,自然不可能再找她麻烦了,可她心里为什么空落落的。
“我知道。她这个人,还没坏到无可救药……”
霜降从院外进了屋,说道:“公子,高公子来了。”
云柔心头倏忽闪过一丝期待,瞬间又一扫而空:“那我先回去了。”
“不用。”云卿道,“你不必再躲着他了,你不是垚姐姐,他也不是司徒楠。”
云柔领会到云卿话中的意思,点了点头又坐下了,表情淡然,心中却百味杂陈。
接着云卿又道:“千尘他,他打算去仙界,这段时间你若是想见他,就叫上我。”
如今她的身份早已不便单独约见她,可云卿一想到今后能见千尘的次数怕是一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云柔的笑中带着淡淡的苦涩:“不必了……”
见不见又有何妨,既定的结局,既定的宿命。
她本以为还有来生,可此刻才恍然意识到,那只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来生。
上元节,云卿只身一人来到纪妍生前住的小院,坐在屋顶上沉思着。一个戴着白色斗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边:“还在难受呢?”
“快一个月了,慢慢接受了。”云卿道,“可每次想起来,还是会难受。”
“师父明明是一个那么向往自由的人,可你知道她为何出宫后仍守在这皇城边吗?”慕容璟问道。
云卿猜道:“因为她放心不下小叔?”
慕容璟点点头又摇摇头:“只对了一半,她还有个放不下的人。”
云卿不解,在她的印象里,纪妍是掌管宫廷大小事务的尚宫大人,就连她是前任簪星卫的事情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