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衣服的厚度足够阻止热量散溢,更别提裴冽的衣物早已被水浸湿,他感受到的应该是水的温度而不是灼热的体温,只有高烧才会是这样的表现。
虽然很想把人就这么扔在这里不管,但到底云洲有吩咐,这又是他们公司门口,要是真出了点事,非闹上社会新闻不可,应许只好将人扛起,扛到了车上。
裴冽个子很高,又一直有健身的习惯,重量自然轻不到哪去,应许不得不庆幸自己车停得很近,要是再远一点,他很真没那么容易将裴冽送上车。
“要不是云总吩咐了,我才不管你。”应许咬牙切齿道。
应许开车送裴冽到了医院,只是路上裴冽依旧是昏睡的状态,应许本打算将人送到就回公司去,没想到云洲发消息给他让他留在医院陪护两天。
看着手机上收到的消息,应许简直恨得牙痒痒,心想凭什么裴冽这样的人都能得到云洲的惦记,而自己,只是提出想给云洲带一块黑森林蛋糕,却隐隐惹恼了云洲。
他不知道的是,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的云洲疲惫地关掉了灯,伏在桌面上趴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有点累,但是一下子又睡不着。
云洲原本没想过让应许留在那里,只是刚刚应许平白无故提起黑森林蛋糕,着实触了他的霉头。
云洲知道应许是无辜受到牵连,但他今天的心情实在不算好,也就不想见任何人。更何况,应许提出要给他带蛋糕的时候,潜藏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完全越过了助理该有的边际,云洲不想回应,也只好将人晾在一边。
其实现在时间还早,不过下午三点,往常这个点他都在处理工作,但今日恹恹的打不起精神,云洲隐约感觉自己下午其实是约了什么人的,只是晕晕沉沉的脑子一下子想不起来。
既然想不起来,就干脆不想了,重活一次,云洲压根就没想过将生活重心和以前一样都放在工作上,因此,他虽然睡不着也趴在桌面上假寐,强迫自己的大脑不要去想工作,也不要去想不该想的人。
这样的做法还是有点用的,大概是身体真的太累的缘故,他好像真的睡了过去。
云洲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被关在黑暗的储藏室里,看不到一点光明,也没有人能听见他的求救。直到有人从外面打开了门,他才得到解放。
那开门的少年不是孤儿院里的任何一人,是从外面来的孩子,他就住在附近,来孤儿院原本只是想向储藏室里借用工具。
虽然他的目的不是为了解救被困的云洲,但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
云洲昏昏沉沉地看着梦境里少年的眉眼,越看越觉出一丝熟悉。
那个人,好像下午才刚刚见过。
……是谁?
他看见梦境中的自己很快和少年成为了好朋友,少年虽然不属于孤儿院,但在云洲的认知里也和孤儿差不多,他一个人住在边上的一座房子里,和自己一样,没有父母;少年对年幼的自己说,舟舟笑起来很漂亮,应该多笑笑。
再后来,就是那片熟悉的鸢尾花田,少年对自己承诺会带他离开,但他却再也没有见过少年,直至被带回裴家,都没有见过少年。
记忆在这里戛然而止,鸢尾花丛里,也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
“阿冽……哥哥。”一声很轻很轻的梦呓从云洲唇齿间溢出,语气里半是怀念半是痛苦。
他隐约记得,自己是这么称呼那个少年的,而那个少年总是板着一张脸,不愿接受他的亲近,对自己说什么“他命格不好”“成年前会克身边的人”之类,在自己一次次地靠近的时候,一次次疏远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吹了风淋了雨的缘故,即使在睡梦中,云洲的大脑也一阵阵作痛,冷汗自额角沁出,大颗大颗顺着侧脸滑落下来,坠入微开的衣领间精致漂亮的锁骨上窝,蓄起一眼清澈漂亮的泉。
办公室里,正在解下自己的外套给云洲盖上的彦络,动作生生一顿,在他听清了云洲睡梦中呼唤的名字之后。
已故的裴家小少爷裴云洲,裴氏那位丧身在了一场大火里的前任总裁,将大厦将倾的裴氏集团力挽狂澜地扶正的传奇人物,对公众来说虽然陌生,但在上流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彦络从前无心商政而并不了解,但自从他对云洲产生兴趣,这些事情去查起来也不是什么没法弄清楚的事。
与裴云洲相似的名字和长相,云洲的真实身份已然一清二楚,只是从没有人提及,一方面所有人都不愿让云洲回到从前那段痛苦的时光里,一方面也无人敢在高高在上的云洲面前,提起他绝对不会愿意提起的,糟糕的过去。
也正是因为知道了真相,彦络在听到云洲口中的名字时,才觉得越发刺耳。
他求而不得的人,他一日要发不知道多少条消息只为得到哪怕只有一个“嗯”字的人,他恨不得捧在心尖上的人,却被那个叫裴冽的家伙狠狠伤害。那个叫裴冽的人,凭什么能出现在小洲的梦里?
他连看见云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想要将人抱到沙发上,都小心翼翼动作轻柔生怕将云洲惊醒,裴冽又怎么敢对这么好的小洲弃如敝屣?
彦络来到这里,本是下午与云洲有约,“新生”影视公司打算投资几部新的影片,他作为音乐制作人和投资人想要借合作的机会接近云洲,云洲也没有拒绝。
但他进了云洲的办公室时,没等到正襟危坐的云洲,而是一个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的云洲。
他本该叫醒云洲商谈合作事宜,但是一种名为兴奋的颤栗感骤然将他整个人彻底包裹,把他最后一点理智都吞噬殆尽。
回想起刚刚抱起昏睡的云洲时,拖在臂弯的很轻的重量,以及纤细到不盈一握的腰线,彦络就心疼地不能自已。
可是心疼过后,他的眼底又不受控制地浮现起一团墨色。
彦络把这归结于云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