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的时候,云洲迟疑地问道:“林导,你是不是有点给我放宽要求了?你放心,有问题就指出来就好了,我没那么脆弱的。”
林导哭笑不得地说:“其他演员不NG都高兴死了,你倒好,怎么还主动求着我给你挑刺呢?自信一点小洲,你的表演真的很出彩,而且,我也不是没有叫停过你的表演啊。”
说到这里,林导闭目思考了一下,接着道:“不是也有六七次吗?”
云洲沉默了一下。
所谓的六七次“叫停”,两次是他最开始表演的时候,没有调整好在摄像机前的站位,三次是灯光师打光给得不好,不得不停下来调整器械,剩下的几次,甚至是因为林导觉得他即兴发挥的表演比原定的剧本中的更好,想要停下来修改一下剧本!
“天才总是比普通人有更大的特权,”林导笑眯眯地夸赞道,“如果是其他演员,我夸他们会怕他们太骄傲了,但是小洲你是真的天才,所以更要自信才对。”
因为眼前的青年是真的值得。
林导对电影的主题曲非常看重,甚至请了专业的MV摄影师来协助他进行《鸢尾》的录制,在他的设想里,片头曲的剪辑就由云洲弹奏钢琴的背影和云洲在黑暗里行走的背影组合而成,以两个世界的自己互相对话的形式展开,这样的主题曲在影视作品音乐中也是以此史无前例的尝试。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再简单不过的MV,反而是NG次数最多的一场“戏”,云洲的钢琴弹了一遍又一遍,可是每一遍都被叫停,到第十次重录的时候,云洲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林导,是我有哪里弹得不好吗?”
林奎沉思片刻,却摇了摇头:“你弹得很好,情绪也很符合我们的电影,我只是总觉得有哪里还不够完美,镜头下的冲击力差了那么一点。”
主题曲是电影的引入,如果能在主题曲中就将整部电影的气氛烘托起来,这部作品无疑会更加成功。
“那,我们一起看一看现在的录像?”
这个提议很快就得到了林奎的认可。
于是两人在摄像机面前看起回放,十条视频看完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林奎越看越眉头紧缩,从第一条到最后一条,云洲弹出来的曲子在情感表达上越来越饱满,但他还是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云洲垂眸沉思了很久,仔细地回想了这支音乐与这部电影的每一个细节,最终迟疑地建议道:“也许,我们在钢琴上摆一盆鸢尾,会不会好一点?”
“在钢琴上摆放东西,肯定是会影响它的共振和发音的,但也许我们就是差这么一点不完美。而且这样我们的画面也不是单调的纯黑和纯白了,或许能更抓人眼球?”
林奎将他的建议在心底反复咀嚼了几遍,越想越觉得云洲说的没准还真有几分道理。
只有不完美的才是真实的人生,就是因为生活处处不完美,作品的主人公才会茫然地行走在黑暗中,才会如此渴望新生。
“就按你说的试试。”林奎拍板道。
最新鲜娇艳的鸢尾花很快从花店买了回来,只是云洲在看到那盆花的时候,不由得瞳孔微缩,大脑也有些发晕。
只因为新买回来的那盆花,花盆和在病房里摔碎的那一盆一模一样。
“啪”的一声瓷片碎裂的声音在云洲脑海中炸响,好像连盆带根都一并摔碎了,而一同摔碎的,还有他那颗炽热的心。
“小洲,小洲?”见云洲忽然呆在了原地,就连眼神都有些失焦,林奎忙紧张地唤他的名字,“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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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服吗?”
有那么一瞬间,林奎觉得这些日子被“治愈”得差不多了的云洲好像突然又变得脆弱了起来,好不容易帮他建立起来的自信也再次坍塌。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云洲,就仿佛一句能说会动的木偶。
但这样的感觉,也仅仅持续了一瞬。
云洲很快回过神来,对林导不好意思道:“抱歉,吓到您了,只是刚刚想起了以前的事这才走了会儿神。”
林导沉默了一下,最终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就好,我们来试一试你的想法。”
身体的伤或许能很容易地好转,但灵魂的创伤总是很难补齐的,他不知道云洲心底解不开的结到底是什么,以至于到了现在,还会因为过去的痛苦有那样迷茫的时候。
“不要紧,人都会有迷茫的时候,只要一直向前看就好了。”林奎如此开导道。
如果说一开始邀请云洲参演《新生》,只是因为云洲实在太符合自己心目中的电影主角的形象,无论外形还是气质都是绝对的出类拔萃,但现在他的想法已然发生了转变。
经过这段时间和云洲的相处,他对这个温和、努力同时也很坚强的青年很有好感,通过《新生》,他不仅想要为自己的职业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更是希望云洲能够借《新生》,真正地重获新生。
“谢谢您,我明白了,”云洲在琴凳上坐下,“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虽然他的面前架着谱子,但他却没有看,甚至还把眼睛闭了起来,指尖在琴键上自如地翻飞。
摄像机的镜头里,一身无瑕的纯白西装,以及同样无瑕的白色三角钢琴,仿佛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干净也最纯粹的一部分,与这个繁芜丛杂的世界短暂地割裂了。
因为在钢琴背板上摆着花盆的缘故,流泻出来的乐音不似前几次那么轻快,而是带着些许沉闷的意味。原本是为所爱之人所作的代表爱意的音乐,此时听起来仿佛有一丝滞涩——
可恰巧也是这一丝滞涩,令林导的眼睛终于一亮。
就是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