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锦扫了眼残局,覆子认输。
虽说这局棋于容锦而言确实是“大势已去”,但像这样毫不挣扎地认输,实在不像她的风格。
公孙玘看着她离开的纤细背影,敏锐地嗅到些不寻常的意味,搭在棋篓上的手指轻轻敲了下,似笑非笑地看向沈衡。
只是还没来得及问,管事云平倒是先过来传话了。
昔年公孙玘辞官,公孙老爷子为此气得病了一场,后来更是亲自请出家法,将这个最引以为傲的嫡孙打得卧床休养月余才能起身。
但再怎么气,也是覆水难收。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老爷子一见他就来气,直到近来才渐渐好些。
但就是这时,沈裕来了陵川。
自沈裕登门拜访过,公孙老爷子就又起了心思,偏偏公孙玘见势不妙,竟直接宿在别院不回去。
老爷子忍了几日,终于还是没忍住,下了最后通牒——
公孙玘若是准备往后几十年就这么过,那他也只好当公孙家没这个儿郎了。
云平埋着头,战战兢兢地传完话,愣是没敢看自家公子的脸色。
公孙玘并没恼羞成怒,甚至称得波澜不惊,抬了抬手,示意云平先退下。
沈衡一撩衣摆在他对面坐了,垂眼看着小几上的残局:“看来你已经想好。”
公孙玘慢条斯理地将棋子捡回棋篓,玉石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这些时日与容锦下棋,心中反复想的却是早前沈裕所说的那番话。棋一局又一局地下,他也一边又一遍地在拷问自己,究竟要走哪一条路?
今上不是明主,沈裕也未必。
沈裕近来种种行事,透着骨子里近乎自负的狠辣,他是个聪明人,有能耐有手段,也因此更加危险。
没人约束得了他,也正因此,难免令人担忧他彻底失控时会如何?
“我拟了封请帖,邀沈相过府一叙。”公孙玘打量着沈衡的反应,意有所指道,“清淮你说,这宴席是不是不宜摆在别院?”
沈衡同公孙玘对视一眼,稍显无奈地笑了声,默认了他的试探。
“你真是……”公孙玘心中已经有所预感,但真等到沈衡承认,依旧倒抽了口凉气,“沈相为了找她,几乎要把整个宣州都翻过来了,若让他知道人被你藏着……”
以沈裕近来的行事,只一想,公孙玘就觉得头皮发麻。
他似是头回认识沈衡一般,匪夷所思道:“纸终究包不住火,你行事向来谨慎,就没想过万一被发现,会如何?”
自相识起,沈衡在他眼中就是再循规蹈矩不过的“小古板”,从未有过任何出格之举。
公孙玘一直以为,沈衡将来成亲必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一位温柔贤惠的闺秀,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兴许身边连通房侍妾都不会有。
任是想破了头,都
难料到会如此。
虽说容锦看起来确实是温柔、贤惠,可就算不论出身,单她与沈裕的牵扯,就足够叫人敬而远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