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蕊本就害怕,遭了这么一句质问后更是腿都软了,磕磕绊绊道:“奴婢,奴婢是来送东西的……”
成英皱了眉,正要再问,里边传来沈裕的声音:“让她进来。”
书房之中炭火烧得很旺,暖洋洋的,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可白蕊的声音依旧发颤:“这个,是容姑娘先前做的。”
沈裕撩起眼皮,成英认不出来,但他却一眼看出,白蕊手中捧着的是如意斋用来装饰物的锦盒。
他微微颔首,示意她打开。
白蕊开了锦盒,恭恭敬敬地送到沈裕面前。
锦盒之中,安放着一支发簪。
用古法烧制过的竹枝为簪身,叶子并非常见的青玉制成,而是用了像是绢花的手艺,惟妙惟肖。
打眼一看,倒真像是从竹林中信手折了一枝,浑然天生。
沈裕怔在那里,定定地看着。
“容姑娘先前做这发簪时,费了不少功夫,奴婢好奇便多问了句,才知道这是她给您生辰备下的贺礼……”白蕊见他面色有所和缓,话也说得逐渐顺遂起来,“奴婢想着,这到底是她的一番心血,故而斗胆擅自做主,给您送来。”
沈裕搭在案角的手微微收紧,过了片刻,才伸手拿了那簪子。
小心翼翼的,倒像是拿什么珍贵的物件。
这些时日的事情太多,以至沈裕自己都忘了,先前自己告知容锦生辰时,还向她讨了份礼物。
竹簪静静地躺在沈裕掌心。
分明没有咳嗽,他却像是被牵动了肺腑,疼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沈裕抬手按了按心口:“她……可
()还说什么了?”
沈裕望过来的目光中仿佛含了些隐隐的期待与催促,白蕊便没多想,下意识道:“容姑娘还开玩笑,说着簪子若是摆出去售卖,说不准也能卖个十几两银子呢……”
闻言,成英没忍住看了她一眼。
白蕊才意识到这话怕是不妥,将最后那句“可惜了”生生咽了回去。
沈裕猜出后半截,却并没恼,也不知想起什么,竟轻轻地笑了声:“她总惦记这些,也是没出息的。”
自宣州事后,成英还是头回在他脸上见到笑意,暗暗吃了一惊。
白蕊松了口气,却也怕自己再说错什么话,主动告退。
她退下后,沈裕也没再看公文,撑着额,细细把玩着那支竹节发簪。
成英也知道自己不宜再留,便想着端了那碗面离开,可才碰到,却又被沈裕给叫住了。
分明不久前才对这碗长寿面没什么兴趣,眼下,沈裕却拿起那双乌木银尖的筷子,从碗中挑了根面。
因放得太久,面早就坨到了一起。
就算是再厉害的掌勺做的,单看卖相,也知道味道好不到哪里去。
成英没顾得上高兴,连忙阻拦道:“您若是想吃,令厨房重做一碗吧。”
沈裕只吃了一口,便又搁了筷子:“端走吧。”
成英:“……”
他跟在沈裕身边这么多年,头回发现,自己竟完全看不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思了。
“她那样古板一个人,若是还在,想必是要劝我的,”沈裕垂了眼睫,神色悲喜莫辨,“说些什么,生辰时合该吃长寿面才对……”
他甚至能想到,以容锦的性情,每年生辰想来都会亲手煮一碗素面,安安静静地吃了,祈祷新的一岁诸事顺遂。
这个“她”,虽未指名道姓,但除却容锦,成英再想不到旁人了。
下江南后,成英初时并未跟在沈裕身旁。
后来虽从长风口中听了不少,但总觉着有添油加醋的成分,直到眼下,他头回如此真切地意识到,那位容姑娘在自家主子这里的地位。
哪怕不在身边,也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