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苑侍女伺候得很周到,暖阁终日燃着炭火。
可这终究经不起漫长的、毫不收敛的胡闹,加之事后为洗去身上的朱砂,又泡了许久的水,所以第一日起来头昏脑涨,也就显得情理之中了。
沈裕昨日醋极,蛮不讲理,等到见她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有气无力,这才意识到自己做的太过。
容锦被折腾得腰酸腿软,身体不适,也没了往日的好性情。
她伏在枕上,鸦羽似的眼睫低垂着,无精打采的,任沈裕怎么哄都不肯多言。
沈裕并无做小伏低的经验,显得僵硬又生疏,得了冷脸后有些许不耐,却又不肯离开,仍旧在床榻旁陪着。
容锦硬生生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拉着锦被遮了大半张脸,闷声道:“没什么大碍,您还是忙正事去吧,不必在这里耗着。”
她有一把好嗓子,甘润如清泉,轻声细语时犹如春风拂面,仿佛能拂去人心中的烦躁,可此时却透着沙哑。
是沈裕昨夜不依不饶,偏要问个不停,又半迫半哄着她从“公子”混叫到“夫君”,颠来倒去,折腾成现在这样。
沈裕神色柔和:“等荀朔看过再说。”
荀朔昨日为着沈衡的事情劳心劳力,一大早被叫来梅苑,也是一脑门官司。
“风寒入体,开些药慢慢调养就是。”荀朔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沈裕,“为免染病,这些日子还是不要同房,病人安心静养为好。”
容锦放下衣袖,遮去腕上留下的痕迹,没等沈裕表态,先应了声“好”。
沈裕自知理亏,也怕真惹恼了容锦,便没拦。适逢前边着人来请,他吩咐仆从小心伺候着,这才出门。
荀朔写好了方子,正打算回自己的卧云居去,一直沉默着的容锦忽而开了口。
“荀大夫,颜姐姐予你的回信中是如何说的?”
她有气无力地靠在迎枕上,乌黑如墨的长发拢在身前,将苍白的面容衬得愈发娇弱,可那双眼却极亮。
先前往京中送东西那回,荀朔也曾特地去信给颜青漪,探讨沈裕的病情。
无论两人之间有过怎样的过往,颜青漪并非会因私误公的人,加之她近几年的心血皆在沈裕的病症上,必然不会对此置之不理。
沈裕未曾给她看颜青漪的回信,对此绝口不提,她只得亲自来问。
“这个……”荀朔咳了声,回身自顾自地倒了盏茶,润了润喉,才又开口道,“我去信给青漪,是以请教疫情相关的疑惑为主。你应当知道,她当年曾离京赶赴滇地治时疫,经验比我老道……”
容锦点点头,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至于沈相的病,她并未提及太多……”荀朔垂眼看着地上铺着的厚厚绒毯,深沉地叹了口气,“兴许并无什么进益。”
容锦眼睫微微颤动,似是反问,又似是自语:“当真?”
她话音里的失落显而
易见(),倒像是为沈裕的病情牵肠挂肚?(),放心不下。
但荀朔心知肚明,压根不是这么个事。
他绷着脸,再次叹了口气,以出门义诊为由匆匆离开。
荀朔本就不是擅长撒谎的人,尤其是在容锦那样殷切的注视之下,若非昨日被沈裕叫去耳提面命了一番,怕是连个借口都编不出来就悉数抖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