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值多年,又怎会不知交际,不知时辰,需得她日日耳提面命?
可他也不好说出拒绝之言,只闷闷在心中藏着那份厌烦。因他知晓夫人之心乃是善意、爱意。
柳二皱着眉,想不通夫人今儿是怎的了。瞧着也不似生气的模样,反还笑盈盈的。
他摇摇头,穿戴整齐后出了屋子。
正堂一家人都已在桌上,他瞧见后向父母告了罪,这方落座。
柳二夫人见他来,回头瞧了一眼,见柳二穿着齐整未出半点纰漏不由笑笑。
杜丽娘见状抬头看着她,她的儿媳终于懂得放手,也终于懂得放过自己。
“母亲,今儿媳妇想外出,您生辰快到了,家中还缺些宴客之物,且媳妇也想给玥儿买几匹料子。”
玥儿大了该定亲了。
“可。”
杜丽娘淡淡一句,瞧不出什么情绪。
柳二夫人却是笑着点头,不若往日那般深究婆母的心思。
若是往日,她必要细细想过自己近日可有做什么惹婆母厌弃的,让她如此冷淡。
犹疑过后,便开始惶恐自责,疑神疑鬼。若想到疑似有何处得罪婆母的,她便忍不住懊悔,若是想不到,便要哀怨婆母对自己冷淡,甚少有好面色。
可与婆母交谈过后,她方知晓对方不曾有任何情绪,不过是如她所说一般,将可拖累自己之物缓缓放下,也放过了自己。
柳二夫人微微低头,掩饰唇边笑意。
她啊,又忍不住猜忌他人心思去了。若是真正放下,她就应当毫不在意,又管他人如何想自己?
只要她自守君子之道,只做自己便罢了。
抬头看了看身旁同坐在一起用饭的家人,柳二夫人拿起羹匙,专注于自己。
瞧,便是无她内外张罗,便是无她前后操心,一家人吃穿过活不也一样顺畅?往日倒是她着相了,放不下的是自己,累得是自己,惹人厌烦的还是自己。
柳二夫人如此想着,又忽然想到了二妹妹。
二妹妹那边也不知拾掇的如何了,若今日有空她便去瞧瞧。若无空,便不去,若想帮,便伸手。
往日她琢磨得多,一件件思来想去,自己难清净不说,反还落得计较小气。
也不知是今日天色好让她心境开阔,还是她心境开阔方觉着天色好,总之,她今日实是觉得自在。
用过膳后,柳二夫人走出家中大门时,鬼使神差向后张望了一眼。
这家中还是往日模样,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不曾变化。可她就是莫名觉着生了变化,生了团轻松和气。
柳二夫人自外而内望着,缓缓勾起唇角。
你瞧,日子都是一样的,端看自己选了个何样的过法。
你若轻松,它便轻松,你若心思晦暗,它便会化作深渊,漆黑一片。
柳二夫人挑挑眉,又随手掸了掸身上干净整洁的旧衣,步履轻松地向前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