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是不会主动邀约的,总得他先开口——千里迢迢而来,还不能说一句直抒胸臆的话么?
这会子她有充分耐心。
“您怎么忽然想到过来?”郁宛隔着火苗的哔啵声悄声问道。虽然此刻就在喧嚷的人堆里,虽然他俩已是正经夫妻,不知怎的倒有点夜半无人私语时的感觉。
乾隆的面庞在火光下平静而黝黯,“朕来你不高兴?”
郁宛最讨厌用反问句作答,太不老实,“臣妾只是奇怪。”
他一个最是贪图享乐的人,怎么忽然间竟舍得受累了?看他风尘仆仆的阵势,可知路上没少辛苦。算算里程,据她离宫也不过十来日而已。
乾隆从袖中握住她的手,脸上微有点窘,恼怒道:“朕很想你,满意了不曾?”
“您说什么?风太大听不清。”郁宛笑靥如花,明明听得真真儿的,却还要他再说一遍。
借着舞步的交换,皇帝娴熟地与她对调位置,这回背着人脸皮就厚多了,“你才离开一日,朕已觉得夜不能寐。”
郁宛惬意地眯起眼睛,“就算您这么说,我也不会现在回去的。”
“那朕就陪着你,等什么时候乐够了,咱们一起回宫,如何?”
郁宛踮起脚尖,在他颊边印下一吻,无论如何,他总给了她一个不错的蜜月,让她这趟旅程不再孤单。
她很知足了。
新燕望着情调缠绵的二人,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
她找到一旁矗立的王进保,轻声道:“你不来跳舞么?”
王进保很有些受宠若惊,在场不乏年貌相当的魁伟男子,他再想不到她会寻上自己。
尤其在出了那件事之后。
看着眼前呆头鹅似的傻瓜,新燕叹了口气,挨着他到长凳上坐下。
王进保敏锐地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态度亲近许多,反叫他有些不知所措,小声道:“燕姑娘,那日我跟你说的话……”
新燕望着对面红头胀脸的模样,扑哧笑了出来。
王进保更窘了。
新燕沉吟道:“前阵子我做了一个梦……”
其实这个梦与王进保并不相干,更像是上天的警示。她梦见自己被舒妃撺掇而叛主,成了新封的常在,渐渐与娘娘分道扬镳,因了种种误会,她还陷娘娘于不义,以致于娘娘不得善终,而她也在娘娘去后次年失宠,自生自灭,最终化作一抔黄土,潦倒而亡。
她不知这是真实有过的,还是她疑忌太深的缘故,她只悟出一个道理:要珍惜眼前。
以前她因为家庭的负累、也因为身份关系,始终不敢接受王进保的心意,每每砌词推脱,可细想来,人生又哪有悔过重来的机会?
至少这一次,她想抛开顾虑活一回。
王进保还在发呆,有种天上掉馅饼的错觉,怎么忽然间他就被承认了?
新燕盈盈望着他,“天真冷,不如活动一下筋骨,公公您说呢?”
王进保先有点不敢置信,随即鸡啄米似的点头,红着脸跟她往前边去。
人家说的是跳舞啦,都怪万岁爷跟贵妃娘娘,老拿活动筋骨当荤段子,害他不自觉给想歪了——他可是个正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