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惠安,面目越发狰狞,念道:“前任金陵刺史崔釜山,善心多嘉,为我佛重塑金身,百年后早登极乐,渡离苦海。我佛慈悲,脱禅罗汉一位……”
悠扬的钟声在我脑中炸开,刺痛感席卷着我的意识。
一寸又一寸的寒冷渗进我的身体。惠安上前,在我的身体里翻找着什么。
不一会儿,他摸到了我的脊椎。
惠安的白牙一闪一闪:“施主,事已至此,不若安分些,为崔釜山崔老爷渡苦海,剥离崔老爷的生前罪恶,是施主您的造化。”
什么狗屁造化!
我拼命张大嘴,布条将我的嘴角勒到最大,血痕布满了我的下半张脸。
惠安手里转着的佛珠就在距离我脸上不到两寸。
我深吸一口气,用门牙咬住了三四颗佛珠。
不等惠安反应,我猛地往后一靠,将佛珠扯断,力气太大,连我的牙床都绷出鲜血来。
诵经声骤然停了,珠子凌乱溅了一地。
“吐出来。”
惠安的目光垂下来,落在我脸上,泛着冷冷的寒光。下一秒,他的手从我脊椎里扯出来。而我,咬断了他的两根手指。
深红的血裹着碎骨片被我吐在一旁。
惠安似感觉不到痛,反而满目惊喜的望向我:“恶鬼,居然是恶鬼!”
3
我不知道惠安在高兴些什么。
喉咙里卡着三颗佛珠,不上不下,让我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围着我诵经,为崔釜山祈福。
恍惚中,我看到了被供奉在诸多莲花灯上的画像。
即便他老了,下垂的面部皱纹让他变得慈祥和善;病痛折磨得他身形消瘦,脊背佝偻。
可他那摄人的高傲和轻蔑,跟十三年前一模一样。崔釜山,正是我家乡发大水时候,在位的刺史。
刀锋割裂着我的皮肤,带着凉风钻进我每一寸血肉。刺骨的冷,比家乡发大水那年,我泡在雨水里三天三夜还要冷。
当年那场大灾,朝廷不是没有拨下赈灾米粮银钱。可那些救命的粮食却没有一颗发到我们手上,统统被崔釜山高价卖给了米商。
那些米商又逐层加价,转卖给百姓!
一来一去,多少人淹死在大水中,又有多少人被活活饿死!
当时我饿极了,像要吃水底的淤泥充饥,却眼睁睁看着一个同村的汉子因吞淤泥胀腹而死。
我们一个村子,死的就剩几个人了。
可崔釜山呢,却拿着我们的救命钱纵情酒色,他甚至还专门定制了一个纯金打造的,掌心大小的雕花镂空球。
他坐在轿子里用一根绳牵着,放慢了马车的速度,欣赏我们争相抢夺的样子。
苦饥寒,逐金丸。
我当时为了一口吃的,命都可以不要,跟着一群狼也似的灾民去追逐金丸,却忘了自己瘦小的身体哪挣得过那群饿极了的汉子!
我娘为了护着摔倒的我,被那群饥民活活踩死!那时,他就是用这种眼神看我。
人命,贱命,不值一提。
想到这儿,恨意让我几乎咬碎了口中的牙,眼前也蒙上了一层血雾。
他这样的恶人,凭什么渡苦海,凭什么成罗汉?!
4
我的皮,被做成船篷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