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殊站在不远处看着床榻那道瘦削的身影,冷冷地开口:“不管是你哭瞎双眼还是把自己折腾到死,我都不可能放你离开郡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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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鹤先生歪坐在书案后,手里执着一卷竹简,两名小童在案边煮茶,他眯着眼睛打量一回谢恒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谢恒殊骑马散心,路过酒楼之时碰巧遇见熟人,被一群权贵子弟拥着上了楼,他坐了一会儿便觉得乏味。哪里都没有清净之地,想来想去索性到北鹤先生这里来了。
谢恒殊没有解释那么多,只道:“路过。”
北鹤先生也没追着问,却提起另一件事,正色问道:“对了,我家行三的侄孙女跟林家那小子退婚了?”
谢恒殊点头,北鹤先生又问:“谁提的退婚?”
谢恒殊看他一眼:“林家先有意退婚。”
北鹤先生气得胡子都抖了两下:“有眼无珠的小东西!”
谢恒殊忽然想起来阿菱对林邑也是这个态度,心情又更差了几分。
北鹤先生最是护短,摸着胡子念叨起来:“要是不挑个强过林家小子的孙女婿,我这脸往哪儿搁啊。”
谢恒殊不搭理他,自顾自地饮茶,忽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能不经通报就进北鹤先生屋中的人不多,谢恒殊留了几分意,往后看去。
秦无渡笑容温文,先向北鹤先生作了一揖,又向谢恒殊行了一礼:“见过郡王。”
谢恒殊微微颔首,亦称呼了一声:“秦鸿胪。”
秦无渡是郑家的嫡传弟子,如今正任鸿胪寺卿,称得上是年少有为。他常来此处小坐,行动十分自然,并不要小童服侍,自己为自己斟了一盏茶:“先生与郡王相谈甚欢,我没打扰二位的谈兴吧。”
秦无渡不过是开个玩笑,一抬眼却发现北鹤先生紧盯着自己,饶是他见惯大风大浪身体也不由得微微后倾:“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真来的不是时候?”
朝堂上但凡长着眼睛的人都知道江都郡王对皇位无意,虽然他与北鹤先生私交不错,秦无渡也没往结党那方面想过。
应该不会吧。
秦无渡狐疑地低头饮茶,然后就听见北鹤先生问他:“无渡啊,你至今仍未娶妻吧。”
秦无渡险些喷茶,以他多年的未婚经验来谈,只要有人问这个问题,通常是要给他说媒。秦无渡微微叹气:“尚未。”
北鹤先生笑眯眯的:“我给你说个媒怎么样?”
果然来了。然而北鹤先生又与旁人却不同,他要说亲不好推辞,秦无渡正色道:“先生,您也说过我姻缘运差,何必再折腾呢?”
北鹤先生:“我更算出来你三十这年有转机。”
秦无渡无奈:“是哪家闺秀?”
北鹤先生:“我家侄孙女,行三的那个,种的一手好花。”
秦无渡有点印象:“三姑娘不是跟林家一位公子定亲了吗?”
北鹤先生:“八字不合,退了。”
秦无渡隐约猜出些什么:“我这年纪都能给三姑娘当爹了,恐怕不合适吧。”
北鹤先生大手一挥,兴致冲冲地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刚刚给你们俩卜了一卦,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秦无渡脸皮微抽:“您还是好好想想吧,三姑娘青春年少,或许有更好的姻缘等着她。”
北鹤先生哼哼两声:“怎么?你看不上我郑家的女儿?”
秦无渡苦笑,要是他母亲知道他能娶郑家女,恐怕能当场欢喜得晕过去。他出身微寒,若不是拜入郑氏门下,又哪有今日。
听北鹤先生的意思,大约是林家那边先退的婚,秦无渡思忖片刻便道:“请您先写信回郑家与其他长辈商议一番,如果三姑娘愿意,我即日便去河间府提亲。”
秦无渡知道北鹤先生的性子,这回说亲多半是他临时起意,若是不跟三姑娘的父母商量一二,恐怕会生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