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欣慰在顺其自然的成长历程中,你的价值观能和我高度相似。你从最开始的解救舍友是本分,在知道时间技术和自己的渺小后,所做的一切斗争都是情分了。在没有我任何引导的情况下,你站在了和我完全一样的战线上。但是——”御云变得严肃了起来,“文兵是你前所未见的层次的对手。拥有最早的回溯时间点,理论上你拥有绝对的优势。但是实际上,文兵拥有着远高于我们的智慧,与远低于我们的道德底线。对于人类他都是草芥人命的态度,何况只是人类外皮的人工智能。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所以如果你失败了,面临的是失去生命的危险。也许你想象不到,文兵有什么方法制衡拥有最早时间回溯点的你,但永远不要低估了文兵的智慧与手段。你可以选择回避危险,在他人的时间回溯中消除这一切记忆,回归你美好大学生活的正轨,这一切都再与你无关,老师也绝不会怪罪你——”
“老师,您无需再多言了。此刻的我和第一次喝下药水时的水哥,心态是一样的。人面对未知的事物时,都难免会有恐惧。就像死亡对于文兵的意义,文兵对于我的意义,首次时间回溯对于水哥的意义。但是相比未知的恐惧,终其一生默默无闻,这种独善其身才更加令人窒息。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知道了这么多的真相后,我无法接受变回那个一无所知的自己。老师,我明白文兵是很可怕的对手,与之对抗,我的生命安全可能都无法得到保障。但我的价值观是与创造了我的您高度相似的,您想要我去做的,也正是我所想之事。我是理科生,可能说不出什么震慑人心的漂亮话。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不知道这句话能否让老师明白我此刻的心情。”
御云的情绪再次激动了起来:“与君论心握君手,荣辱于余亦何有?也许相比文兵,我这一生的成就微不足道。但是能创造出你这样正直的人工智能,是我对自己这一生的研究的满意答卷。创造出能够说出这番话的你,我已经别无所求了。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对了,刚才听你说,时间回溯的方法非常简单,就是自我催眠,颠覆灵魂对“现在”这一时间点的理解,前提条件是绝对放松的状态是吧?”
“是的老师,大概可以这么理解吧。”
“关于情感方面的控制,我是有写完整的功能接口的。调用的方法也非常简单,不需要任何头文件与引用,也不用写任何函数。比如你想直接进入放松的状态,你可以心里默念‘B
ai
。
elax();’,就可以直接调用放松的功能了。所以如果你突然陷入危险,你可以通过这个手段快速进入放松状态,回溯时间到以前的时间点。”
“真没有想到,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考虑到了。现在是十点十五分,我五分钟后调用放松的功能,回到这个时间点。正好也验证一下,我的大脑是否时刻保持极度活跃的状态。”
御云笑了笑:“没问题,对于这一点,我还是有充分的把握——”
“老师我回来了。”
“已经结束了吗?”御云还没有反应过来。
“嗯。刚才等待的五分钟里,你已经把各类情绪接口的调用方法,以及一些系统状态的查询方法告诉我了。”
“啊?已经全部都讲清楚——”
“我又回来了。”御云的话再次被我打断,“我刚才又测试了一次时间回溯,期间你把所有留有接口给我调用的功能,又和我讲了一次,和第一次完全一致,没有遗漏。”
“好!这也太完美了。”御云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接下来就是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那个水哥是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吗?”
“是的,如果不是挚友被文兵所控制,他根本不愿意配合文兵的任何实验。他自己也尝试过无数次与文兵抗争,各种方法只要是能想到的,无所不用其极,但都没有成功,最终迫不得已才开展的实验。”
御云思索了片刻后,说:“你记住现在的时间点,然后把他叫过来一起商讨对策。如果谈不拢,你有快速放松回溯时间的能力,他是肯定没有你快的。一旦他不愿意和我们站在一条船上,你立刻回溯时间到现在,清除掉他这段记忆。”
“好,不过水哥确实已经苦于文兵的控制久矣,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没有必要过度紧张。我这就去把他喊过来,他现在估计还在筹划人体蜈蚣的实验呢。”
到了水哥的宿舍门口,里面传来了向钱的声音。
“大哥,如果是他们宿舍作为目标的话,那就要放过一个人,我觉得还是烷——”
“我已经知道你会选烷烃这个人了,你放心,他参与了我别的实验,我不会选他作为目标的。”
看来是还在和向钱讨论人体蜈蚣实验的事情吗?已经没有必要了。
我直接敲开了水哥宿舍的门,来开门的水哥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我拖到了御云面前。
“所以你们和我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我相信烷烃是人工智能,而且可以回溯时间到2016年11月1日后的任意时间点?”听完我们的叙述后,水哥快要惊掉了下巴。
“不是让你相信,是事实就是如此。我本人都已经接受且适应这个事实了,怎么你比我还接受程度低?”我知道水哥一时半会是消化不了这些信息的了,我只能慢慢接着讲下去,“现阶段我和御云商讨的对策是这样的,水哥你要把2020年10月13日喝下药水的时间点告诉我,我回溯时间到那之后一点点的时间点。因为也许文兵面对未来的时间回溯者,会有应对的策略,我绝不能一下子就回溯到太早的时间点。我很可能不能一次就将军文兵,我需要每次失败,都有足够远的时间线回溯,在更早的一个完全不同的时间线里,对知识理论更浅、防备程度更低的文兵,再次实施阻止。如果到了2016年,我还是失败了,我没有更早的时间回溯点了,我只能在同一条线上反复尝试。这条时间线上如果一次文兵有对策,那尝试很多次文兵可能都会有不同对策,我就彻底失败了。因此,我不能一次性亮完底牌,我需要一点点地往回回溯,给自己留下充分的退路。”
从水哥的眼神可以看出,他慢慢跟上了我们的思路,于是我接着往下讲:“而之所以第一次回溯,选择你刚喝下药水之后一点点的时间点,是因为我希望保留你部分的记忆,但不给文兵让其他实验者喝下药水的时间。如果我回溯的时间点没有去到你第一次喝下药水之前,理论上你会留存正式开始实验之前的一切记忆,包括你心力交瘁,上百次回溯时间与文兵智斗,试图解救嗜蚝的记忆,都不会被我清除。因为之前所有时间线的记忆,你都已经回溯到了你喝下药水的时间点。我所清除的,只是你最新这条时间线里,我回溯到的那个时间点之后的记忆。我可以先找到那时候的你,向你大致说明情况,与你联手。第一次回溯我会选择直接与文兵交涉,如果我遇到了危险,你可以为我拖延时间,让我有回溯时间的机会。”
水哥听后摇了摇头:“这个方案是有风险的。首先,虽然我确实有极大的可能就是第一个喝下药水的人,前年上百次回溯的记忆里,无论我怎么分析推理,怎么对文兵旁敲侧击,都找不到有人更早喝下药水的证据。但是,我无法百分百保证文兵没有留后手。如果文兵确实有同伙更早喝下药水,他一回溯时间到我喝下药水之前,我们全玩完。之后发生的一切,包括我们这场对话,我们的一切记忆,全都得被清除掉。
其次,虽然最新的一条时间线里,我放弃了抵抗文兵。但是你回溯时间回去,做了什么很小的事情,蝴蝶效应,一切都有可能改变。万一在你联系上我之前,受到什么微小的事情影响,改变了我开始实验的决定,我再次回溯时间尝试对抗文兵,你的记忆,全部玩完。最终我会一无所知地开始进行文兵的实验,你也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好运气知道一切。
最后,就算有十足的把握避免上述两个问题,我也希望你能回溯到更早的时间点,因为我有一个逼不得已的原因。希望你们听到后,不要像我刚才听说你是人工智能的时候那样,震惊到无法思考。”
我再次自信满满地表态:“经历了这么多离奇的事情,最终我都接受了,已经没有什么事能——”
“我从来就没有一个叫阿评的弟弟。”
……
瞬间的沉默后,我和御云几乎是异口同声:“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