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出是谁吗?”满月问道。
司慎言皱眉摇头,他也觉得声音熟悉,他还是头一次被人骂“龟儿子”,这种地方词汇其实非常容易帮助他确定声音主人的身份,但想了一圈,也没想起谁说话带着川音。
满月见他皱眉,抬手在他肩头拍了拍,转而向那石壁朗声道:“孙子,能出来就较量,出不来就老实在里面蹲着!”
……
门里那位和司慎言一起无语了。
满月骂完,没事人似的拉着还没回过神来的司慎言,径直跨上琉璃天梯。
天梯通体都是晶莹透明的,且不知表面做了何等高明的处理,竟然片尘不染。
纪满月踏上去之前器宇轩昂,一脚踩上后往下一看——脚底悬空万丈深渊,深邃不见底。
他心里突然就慌了,脚步顿挫,拉着司慎言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司慎言轻声笑了,道:“别怕。”
“谁怕了!”
本公子轻功卓绝,怎么可能会怕?
“哦,没怕,那是哪只猫爪子挠我手心?”司慎言说着手腕翻转,反握住满月的手,沉稳又带出些力道地捏了捏,“看前面,别往脚下看,或者……”他眯起眼睛,带出点坏,“我抱你过去。”
话音落,要俯身将满月抱起来。
纪满月拒绝就范,没伤没病的过座桥都怕高,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哪怕是只有司慎言一人知晓的“江湖”。
他往后撤步,喉咙空咽了一下。
司慎言见对方这回躲得坚决,也就不再坚持,重新拉了他一路穿过通透的廊道。
按理说纪满月高来高去十分习惯,但从来没这么高过,刚才陡然往下一看,确实腿肚子朝前了,直到脚踏实地的那刻,非常明显的缓出一口气来。
片刻,又觉得这怯露得过于明显,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司慎言一切都看在眼里,但终归是要务当前,没打趣他,道:“前面就到了。”
秘境,是神剑峰主峰后身一座孤立小峰。这小峰四面岩壁陡直如刀削,直上直下的。
这里供奉着历代掌门排位和门派致密之物。秘境的入口在掌门人的卧室之内,但方位和开启办法,只有掌门一个人知道。
只是神剑峰毕竟江湖大派,要紧的事情不能一条道走死。为防止意外之变,通往秘境还有第二条路。正是今时今日司慎言带纪满月走的这条。
门派秘境听上去幽邃高深,而今身在其中,满月发现也不过如此。
修建在山腹内的石殿空旷无比。
所有东西都是石头雕的,唯一不同,便是用料一水儿的汉白玉。
不知早年建造这处秘境时,花费了多少钱财人力,单说汉白玉的石材能运到这座陡立的孤峰上来,已经极不容易了。
石室中不阴暗,供桌前的长明灯依旧亮着,石灯笼里的万年灯油还没燃尽。
只不过,灯亮着,侍奉的人却再没来过了。
满月心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鼎盛一时的大派能因为一场暴乱就消弭于江湖,绝不会是面儿上看到的那样简单。
有人,不希望它再继续存在下去了。
朝廷里的人吗?
想到这,他不禁唏嘘,都说江湖恣意,可江湖登高处,若想千秋万载,有几人不倚重朝廷?归根结底,天下还是一人的天下,这一人若是大贤,便可容能者在职。
二人走到香案近前。
神剑峰历代先祖的牌位上挂满了蜘蛛网,随着微风轻轻的荡,只让人觉得凄凉。
司慎言想略尽敬意,掸扫牌位的尘土,这才发现排位最末一位扣倒,牌首冲向其他牌位,将其扶起来,入眼就见那上面写着“神剑峰罪人陈庭”。
陈庭在以这种方式,向历代祖师赔罪。
无颜与列为师祖并行,只敢做俯首谢罪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