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婳和阿瑜几乎同时轻咳。这件事在蔡州高层间早已不算秘密,现在整个大齐都快是楚王的了,自然不怕大齐朝廷再秋后算账,徐榜甚至经常以此事炫耀,来表明当初自己坚定跟随楚王杀官的决定是多英明、着重强调自己的‘从龙功臣’身份。
可。当着嘉柔的面提起,终归有点小尴尬。
毕竟,当年杀的是刘齐钦差,是陈初撬得刘齐天下的第一块砖。
好在此刻嘉柔一心在女儿身上,不知是不是没听清,竟也并未多问。
几十息后,三人去到前宅,从尚贤堂后门溜进了后厅。
尚贤堂内,还是按照名义上的尊卑,请柴圆仪坐了主位。
下方,一边是陈初、猫儿、陈景彦、蔡坤,另一边是张浩、罗汝楫、张叔夜、张纯孝和斡道冲
方才陈载文那声‘刺客’惊起的扰动不小,在陈初得到消息后不久,同席的张浩也迅速从随从口中得知了世子和太子的冲突。
这就是嘉柔担心的地方,今日恰逢各国使臣在府内,虽然张叔夜、张纯孝两人早已明确是楚王的人,但张浩、罗汝楫、斡道冲三人,要么正在骑墙观望做两手准备,要么像斡道冲那般纯粹被胁迫签了城下之盟。
这般情形下,陈初对完颜安的态度便极具象征意义了,若陈初偏帮完颜安,往小里说,能在众使臣面前落个‘公正’名声,往大里说,甚至可以影响西夏皇帝、临安周帝未来的抵抗烈度。
是以,当篆云隔着窗缝偷偷打量一番,告知三人前头都有谁之后,嘉柔不可抑制的再次紧张起来。
就连蔡婳也微微皱了眉头。和金国太子起冲突的,是楚王自家的孩子,不管事实如何,陈初只能处罚自家孩子、安抚完颜安才能显得公正。
在如此巨大的政治影响下,蔡婳也不笃定了。
前头,王府子女除了瀛儿和念儿,四小只排排站了一溜,今日这般大的阵仗,让几人也害怕了。
冉儿和娆儿尚好,但年纪最小的绵儿却绷紧了小嘴、嘴角下弯,眼窝窝里已氤起了水雾,泫然欲泣。
好在冉儿发现了妹妹快要哭出来了,悄悄伸出了手,牵上了绵儿的手,以只有姐妹俩的声音道:“有爹爹在,莫怕。”
“爹爹一会若打绵儿,姐姐帮我求情”
不说爹爹还好,提起爹爹绵儿反而终于忍不住了,眼泪一串串往下掉,却不敢哭出声来。
冉儿见状,再也不顾在场那么多大人在,干脆掏出帕子帮绵儿擦起了眼泪,随后又想学姨娘那般将绵儿抱起来,好安慰绵儿。
可两人只差了一岁多点,她努力了几次却也抱不起来。
四小只中的唯一男孩稷儿,见状也跟着红了眼睛,却见他执拗的用袖子一擦,噗通一声跪倒在爹爹面前,仰着头道:“父亲,今日孩儿一时见饶姐姐被人欺负,没忍住动手打了人!但今日的事,不关家中姐妹,也和勤哥儿、载文无关,父亲若罚便罚孩儿一人吧!”
陈稷这么一说,熊赳赳杠着头的蔡勤当即跪在了稷儿身旁,直嚷嚷道:“男子汉敢作敢当,那蛮子我也打了,姑父不能只罚稷哥儿一人!”
低着头装可怜的陈载文闻声也跪了下来,小声道:“姑父,是金国太子对娆姐儿不敬在先,方才他那嬷嬷还打了我们,还有,我们那时也不知晓他是金国太子,不知者不罪,念在稷哥儿是初犯,姑父便”
坐在一旁的陈景彦眼观鼻、鼻观心,一声未吭,挨着他的蔡坤瞄了前者一眼,见陈景彦如此淡定,干脆也闭口不语。
嗯,若三小只一起挨了元章责罚,倒也不是坏事王府世子、元章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若陈家孙子、蔡坤儿子能和他一起挨了打,日后关系会差么?
后头,关心则乱的嘉柔已趴在窗缝边看了半天,冉儿抱绵儿、稷儿又挺身而出主动揽责保护妹妹的举动,她都看在眼里。
从小习惯了宫中冷漠的嘉柔蓦地鼻子一酸,身后,一直支耳细听前头动静的蔡婳却意味深长道:“家里孩子都知拼着挨打也要爱护姊妹,却不知大人老在背后搞那些无聊手段作甚!”
嘉柔自是听的懂,不由回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可前头的完颜安听了陈载文说‘不知晓他是金国太子’的话,当即暴躁道:“荒谬!本宫明明已言明了自己的身份,你扯谎!”
看那模样,若不是被柴圆仪一把拉住,竟作势上前打人似得。
方才,陈稷在讲述事情经过时,完颜安只以愤恨目光注视下方,未反驳一句,此时因为一句‘不知他身份’却暴跳如雷。
在场大人都能猜的,王府小世子所言应该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