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困自然也不敢动。
屋内诡异地静谧了一会。
安无雪不得不再次开口道:“……仙尊?”
谢折风似是乍然回神,手袖稍动,灵力带起一阵轻风。
小屋两侧落下两盏盛着夜明珠的莲花灯,暖光立刻在屋内铺开,昏暗消弭无踪。
那人果然在直勾勾地看着他,神色竟是比他还要怔愣。一双黑眸毫无白日里在众人面前的凌厉凛冽,眼神像是黯然,又有些雾蒙蒙的。
这样的神情竟不似白日山门前那个剑光凛然的出寒剑尊,而像是安无雪记忆中那个跟着他练剑的师弟。
安无雪立时移开目光,顺着对方手上的困困往上看。
谢折风一头乌发由印刻了符文的深蓝发带辅以一支白玉雪簪高高束起,一身云纹白袍,淡蓝腰带悬着灵囊,银边长靴踩在光晕照不到的阴影中。
他眸光一顿,神色怔愣。
他看岔眼了吗?
谢折风怎么穿这身衣服?
这一身衣裳不是……他送的吗?
他与谢折风的师尊于仙祸之战中陨落后,风雨飘摇,仙尊之位空悬,谢折风仓促之下暂接仙尊之位,但彼时的谢折风甚至修行不到百年,修为高绝却名声不显,出寒剑并不像如今一般,出鞘便可使众生俯首。
安无雪年纪稍长,觉得自己身为师兄,该为师弟做点什么。
他出入极北秘境,摘下苍古树稍上终年不化的冰雪炼制成雪簪;又去了星河古道,取一团星云为布;还请了好友相帮,最终才做了这么一套法衣。
修真界的人都说他手段狠辣果决、不拘小节,却没人知道,他连那一身衣服的纹样都要细细斟酌。
他在谢折风继任之前,将法衣送给谢折风,有些忐忑地说:“师弟修为高绝,但年纪尚轻,威严不足,在列位掌门面前穿得庄肃一些,想必能起到些震慑效果。师弟喜欢吗?”
谢折风盯着那折叠整齐的法袍和上头叠放的玉簪,不知想了什么,半晌才说:“多谢师兄。”
他袖袍一挥,将那身法袍收进了灵囊里。
也仅仅只是收下了而已。
谢折风从未穿过。
一晃经年,谢折风居然穿着这身云纹雪袍坐在他的床边。
也许是忘了它的来历,随手拿起吧。
这人穿着他上一世送的衣裳,衣冠楚楚地坐在他的床边,他呢?
他现在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地侧坐在逼仄的角落,薄薄的丝被只遮盖住了他的双腿。
落月峰弟子给他准备的寝衣有些大,松松垮垮地套在他的身上,白皙的手腕一半露在外侧,一手抓着灵囊,一手支撑着安无雪微微斜靠的上身。
这样的姿势让他格外累,他稍稍动了动,不合身的寝衣在肩处微滑,他的肩骨立刻感受到了冰凉。
他赶忙拉了拉丝被。
端坐在床边的男人见他这般避嫌,道:“云剑门将你送来当日,我有事出山,不曾交代你什么。但云剑门应当和你说过你为何在此。”
安无雪动作一顿。
他眼角一抽,险些没稳住自己面上的神情。
他当然知道。
仙者与天地同寿,道心通透,轻易不生心魔,哪怕是无情入道,登仙之后其实也不受桎梏。谢折风现在确实可以与他人双修。
宿雪的身份,也根本没有拒绝双修的道理。
但是……
隐瞒身份是一回事,若是让他当真虚与委蛇,和谢折风双修,绝无可能。
他没由来一阵心悸,攥着灵囊的手已用力到发白。
谢折风仍然在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