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远行你不要避重就轻。你交代一下,你是如何操作罗伟脱罪的?”郑平点了点王远行。这个人就是不老实,不把事情摆上来,他就要一直装糊涂下去。
“我操作罗伟脱罪?这个事情是这样的,罗伟的再审我是发挥了一些作用的。现在看来,有些事情当时办得还是欠考虑了。”王远行终于开口了。
“你说吧。”郑平知道王远行这种人是不可能就这样交代的。但既然他要玩这个游戏,那就需要陪他玩下去。审讯就是这样,除了施加必要的压力以外,还要有足够的耐心。等到对方所有的手段都使出来后,再给他决定性的一击。
“我在省院信访室工作。当时,罗伟的父亲罗生来省院信访过。就这样,我认识了罗生,对罗伟的案件也开始留意了。”王远行一张嘴,郑平就知道这个家伙没有说实话。但郑平也不去揭穿这个把戏,只是静静地看着王远行在表演。
“我承认,在这个案件上我有一些私情。罗生在白土市政府工作,他托了一些关系。我呢,对这个案件这么关注,也算是有些私人的因素吧。”王远行一边说一边观察郑平的表情。他知道对方绝对不是简单说辞就可以轻易应对的。不过,什么事情都是这样,双方的底牌暂时还不能全部打出来。需要一步一步试探,然后再拿出自己最后的意见。
“罗伟这个案件,在我看来还是存在一定问题的。首先是口供定案。这可是刑案的大忌。我在信访室工作之前,曾经在刑庭工作过,知道刑事审判最为重要的就是重实证轻口供。为什么?因为这个世界上,人的证言是最不可信的。”当话题回归专业,王远行就如同变了一个人。郑平不得不承认,这位王远行法官是足够专业的。
“人的证言为什么不可信呢?这是因为人的不完美性所造成的。人的认知能力是有限的。往往对于一个事物的看法,在不同认知能力的人眼中,会有很大的不同。事物通过人的转述,那就等于对事物本身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扭曲。证人所说的事物,是他眼中的事物,而不是事物本身。”
“这有什么区别?”
“当然。”王远行的眉毛一扬。
“这就如同盲人摸象一样,他的观点如果是片面的,过于依赖这个证言,裁判也会片面,甚至偏离事实。”
王远行可能对一些原则问题看得并不重。对于这些法律上的细节,却是有着特别的坚持。
“除了认知因素以外,人还是社会性生物。在社会生活中,人会有特定的利益立场。哪怕事情与自己没有关系,只是一个旁观者,人们还是要在这个案件中寻找自己的立场。世界上并没有绝对中立的人。被告人不是,他的口供的可信性会受到影响。证人也一样,他的证言也会受到影响。就算是法官,也只是努力让自己中立,这并不保证法官内心对于某一方没有倾向。”
“若法官不能保持中立,那么审判如何能保持公正?”郑平问道。
“人都是有立场的,法官是人,所以法官也是有立场的。不同的是,法官在审判时会尽量避免自己的立场影响公正审判。我就是法官,我对于这种自我控制还是比较了解的。法官心里暗示自己,把自己放在中立的位置。这只是一种专业的自我控制而已。就如同普通人一样,对于社会事务,法官也是有着立场倾向,甚至产生共情。这都是人正常的心理反应。法官也是人,也有这些正常的心理活动。”
“王远行我们谈的已经偏离了话题本身,我问的是你如何操作罗伟脱罪。”
“我们没有偏离话题,而是追溯了事情的本源。我在这个案件中是有立场的。这个立场是偏向于罗伟的,这一点我是承认的。我调取了罗伟的卷宗。因为罗生信访,我是有权查阅有关卷宗的。如果发现问题,我可以进行处置的。当然,不论如何处置,我都需要先了解案件。”
“你接着说。”
“我刚刚说了罗伟的案件依赖口供,轻实证。口供取得很全,对应的物证、书证却是没有查实的。现场没有发现罗伟的痕迹,套在被害人身上的袋子的来源也没有查出来。厕所的门锁被换了,推测是凶手换的。可是锁的来源也没有查清。一切的一切,都没有足够的实证支持,全都是来自罗伟本人的交代。我认识到这个案子可能真的有问题。”
“既然你认为有问题,那你是如何处置的。”
“正常程序,我认为有问题的话,会签署意见交主管院长。由主管院长决定转交审监庭,审监庭再次审查后,决定是否启动审判监督程序。案件进入审判监督程序后,案件启动再审。”
“那你是这么做的吗?”
“没有。”
“你是怎么做的?”
“我把案件扣下了。”
“为什么?”
“这算是我的私心吧。案件交出去,就脱离了我的控制了。案件脱离我的控制,我的重要性也就下降了,参与程度也会降低。罗家求到我,我对罗生的印象非常好。我不想让案件脱我的手,失去控制。我要尽量亲手把案件的结论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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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道理。”
“一个是因为案件在我的手里翻过来,罗生就会更感我的情。将来我找他办事也就更容易一些。另一个是这个案件确实是有好的基础,如果把这个案件翻过来,我更有一些成就感。以后我在圈子里也算是更有炫耀的资本,找我办事的人也就会越多。”
“好的基础是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