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变
“可是,公公若知道你今日如此,他定不愿你这样为他分忧的。”清瑜的声音带着叹息,陈枫用手捂住脸,不让众人看见他的神情。陈柳不由轻叹一声,这个弟弟,从小被众人捧在手心上长大的弟弟,从来都是鲜衣怒马,从来都是那么的骄傲。
过了很久陈枫才把双手放下,看着清瑜道:“嫂嫂,我明白,有些事的确不能再由着自己性子来。”陈柳伸手拍陈枫的肩膀一下:“四弟,你也不要怨大嫂,大哥出征在外,虽说太子监国,可是侄儿毕竟才那么点点大。朝中宫内,所有的担子都落到大嫂身上,你又在那闹这么一出,这不是添乱吗?”
陈枫点头:“我知道,三姊,我知道,可是柳姬的确……”清瑜疲惫地用手按一下额头:“你也不必说柳姬这样的人身不由己如浮萍般飘零的话。你要宠她,我们做嫂嫂的也不能管你的房中事,只是你宠爱是宠爱,规矩是规矩。你既不愿让公主出家让你背上一个无情无义的名头,又何必要那样只顾自己心意做事?四弟,你不小了,都到而立之年,不再是那个凉州城内的小郎君少公子了。”
陈枫的手握成拳,把手放在下巴上。陈柳也道:“四弟,你也不用为柳姬说什么名分上的委屈不委屈的,她做何家宠妾时候,难道就名分上占着了?”陈枫放下手,正待要开口,清瑜已经又来一句:“况且,公主不一样身不由己吗?不管是嫁你还是现在,难道公主就有选择吗?四弟,你怨恨公主的骄傲,可是你,不也一样用骄傲来对待公主吗?”
这一句如同重鼓一样敲在陈枫的心上,十年夫妻,其实,也曾有过笑语欢颜的日子,只是太短太少,久之就是越来越深的冷淡了。深到已经变成怨恨,变成不愿放她走。此中是非,到底是怨恨多些还是别的多些,还是,愿她似当年初嫁时一样,有美丽笑靥温柔笑语,而不是现在这样的冰冷。
陈枫从思绪里回神过来,看着面前的姊姊和嫂嫂,拱手行礼道:“嫂嫂和三姊的良苦用心,我知道了,回府,我就命人……”说着陈枫又顿住,清瑜的眉一扬:“你是要让王妃出家呢还是?”
陈枫笑了,笑的十分爽快,这样的笑让清瑜觉得,陈枫还是当年那个凉州城里的小郎君。接着陈枫就道:“嫂嫂,我明白我该做什么了,你放心,我是阿父的儿子,不会给阿父丢脸的。”说完陈枫再次行礼就退下。
看着他的背影,陈柳不由回头对清瑜一笑:“但愿四弟真的能听进去了。”清瑜的眉却没有松开:“毕竟是他的家事,他若真不听,竟也是别无办法。可是这样的风气不刹住,对不起的人太多了。”
陈柳明白清瑜最恨那些抛妻弃子的行为,伸手拍一拍她的肩:“富贵荣华原本就是极诱人的,许多人跟随大哥起兵,为的不就是博个封妻荫子?”而贪慕荣华想攀附富贵的人更是多,清瑜唇边的笑带上了几丝嘲讽,用手摸一下额头:“横竖要让他们知道,糟糠之妻不下堂,不然真让那些玩意得意,这岂不是按下葫芦又起了瓢?”
罢免汪将军,让他的宠妾进宫里服舂米之役,为的就是杀鸡儆猴,只是还要看陈枫那边的举动。如果连陈枫那边都收敛了,众人自然也有样学样,如果不能,难免会有人觉得,柿子只敢捡软的捏。
襄王妃是第三日前来求见的,听到宫女的传报,清瑜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吩咐请进。襄王妃的面色和平日还是毫无二致,身上的服饰依旧素淡,行礼之后清瑜就笑道:“眼看就要过年了,你府内也正该忙,倒还记得进来瞧我。”
襄王妃浅浅一笑就道:“娘娘,妾知道您是不爱曲里拐弯的人,妾就说实话吧,虽则娘娘为妾的家事费尽心机,可是妾的心早已冷了。妾和襄王之间隔着的东西太多,和那些和丈夫一起吃苦的糟糠妻并不同,还请娘娘……”
清瑜放下手中的笔看着襄王妃:“我记得你比我还小一岁,今年还不到三十。”襄王妃不由一愣,但还是微微点头。清瑜轻叹一声:“不到三十,这个年龄从此就要去青灯古佛,再不念人间世事,你觉得,这是你要的吗?”
襄王妃的头微微侧了一下才缓缓地道:“娘娘,当日年少时候,我也想过以后日子,可从没想过是这样的。”清瑜的声音很平静:“公主,难道你因为李氏天下因陈家取代而怨恨陈家吗?可我还以为,公主经过了这么多的事,也不是寻常只知宅院的妇人了。而且,当日李氏天下因何而亡,不就是因何王之争各自为党吗?而何王为何起了争执?公主想必更清楚。”
何王起争执的原因就是为了皇后位,太子妃不得成为皇后,而何昭仪得宠生子,对皇后位也虎视眈眈。襄王妃的笑有几分嘲讽,过了会儿才缓缓地道:“可有些事是忘不了的,娘娘,我所求的,不过是个能和我平稳过一生的男子,当初我以为驸马是这样的,但后来才知道我错了,没有了公主的荣光,在他眼里,我什么都不是。可我虽然不再是公主,也有皇家的骄傲。”
说着襄王妃又摇了摇头,当年陈枫抛下她径自去往凉州的时候,何太后曾逼她另嫁的,那时还记得夫妻之间的话,抗命不嫁,可等到的又是什么?是丈夫的冷淡。清瑜握住襄王妃的手:“有些话,你不该对我说,而该对他说,你们毕竟是夫妻,所有的话都该摊开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猜我猜大家猜。”
可以吗?襄王妃的眼里闪出亮光,清瑜拍拍她的手:“回去吧,再有几日就要过年了,该好好过个年,而不是两边怨怅。夫妻,不该是这样的。”襄王妃的眉松开又微微聚拢,终究再没说什么就行礼退下。
清瑜看着桌案上那堆积如山的各种账目,拿起笔又放下,现在最想念的是丈夫,这种时候,该是和丈夫在生了热火炉的屋内说着话,再小酌一杯,看着孩子们在外玩雪,而不是分隔两地互相思念。
出了会儿神,清瑜才唤过宫女:“你知道襄王府最近发生什么了吗?”宫女睁圆眼睛,但很快就道:“奴婢并不知道,娘娘要查的话,奴婢等去问问。”
“不必了。”殿外已经传来平王妃的声音,临近过年,平王妃穿的也有几分喜气洋洋,发上竟罕见地带上一朵大红堆纱宫花。清瑜看着平王妃坐下才笑着道:“都快做婆婆的人了,还戴这么朵大红花,让人看见不笑话你?”
平王妃顺手把发上的大红宫花拿下来笑着道:“还不是小叶子和纯溪笑闹,两人说做花玩儿,就给我头上也戴上了。这俩孩子,还是早日嫁出去让我省心。”清瑜瞟她一眼:“你舍得?”
平王妃也笑了:“舍不得也要舍得,不过横竖是在这京城,去瞧着也方便。”说着平王妃突然瞧着清瑜又是一笑,清瑜不由挑眉:“你笑什么?”平王妃咳嗽一声:“好歹我出府是方便的,倒是你,这出宫可是件大事,嫁了女儿也不能经常召见。”
想到女儿们一个个都嫁了,清瑜不由一阵心慌,摇头道:“漫儿还在寻婆家呢,淼儿更小,再说我多留她们几年也没人说什么。”平王妃笑了:“是,是,什么都是你有理。我和你说,方才还在外面就听到你提襄王府内的事,方才我进宫时候,还遇到襄王妃出宫,当时我就奇怪,怎么这襄王竟转了性子,原来你们前几日在这宫里唱戏都不叫我,着实让我着恼。”
清瑜用手拍一下额头:“你这个性子,我怎敢带你来唱戏,倒是三妹妹素来沉静,这才请了她来。不然请了你来,只怕你还没汪县君忍得住,当场就要把那宠妾打死,那这戏还怎么唱?这戏不唱下去,四弟也不会有所领悟。”
平王妃抿唇一笑:“好,好,果然现在当了娘娘,说话都一套一套的。我就说呢,襄王怎么前儿从宫里一出来,就命人把那个柳姬安放到别的院子去了,还去了王妃住处和王妃说了好大一会儿话,还让柳姬平日要对王妃晨昏定省,至于王妃见不见她,那是王妃自己高兴。”
说完平王妃觉得口干,也不劳烦宫女,自己倒了杯茶:“我还听说出了汪家这件事,现在京中有些做的过分的人家,也开始收敛了,毕竟要再闹出像汪县君这样到你面前哭诉的,到时只怕就不止是像汪将军这样丢官这么简单。”这也是清瑜的目的之一,清瑜的眉一挑:“我瞧啊,你那个儿媳妇该早日进门,给你生个孙子抱,省的你成日无事可做,谁家的事都打听。”
平王妃把茶杯放下,瞧着清瑜眉也高高挑起:“诶,我这不是怕你成日在这宫中寂寞,才特地进宫来陪你说笑免你寂寞的,谁知没得到赏赐反被你嫌弃,我这也叫……”清瑜斜眼看她:“叫什么?你说啊?”
平王妃握起拳头作势要打,但终于没打下去,外面有宫人走进来,面上有惊慌之色:“娘娘,方才传来紧急军报。”说着双手呈上,紧急军报?平王妃收起嬉笑,清瑜顾不得许多就把这军报拆开,看着这军报声音都几乎变调:“快,快去传太子。”
平王妃不由握住清瑜的手,清瑜收敛一下心神才道:“陛下,快要班师了。”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男主终于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