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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起,大哥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说话粗鲁,脾气暴躁,斤斤计较,甚至。。。不择手段。
从来不发脾气的他在家里对我们咆哮,如果不是吃食一律供给,我真的会以为,他就是我那个残忍的爹。
祠堂那边安静了下来,祖宗们好长一段时间没要过“儿孙福”。
但小妹的情况越来越差。
她身上的霉斑已经扩展到胳膊上了,整个人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晚上的时候就会偷跑到祠堂的大榆树下坐着。
她喜欢看那些在夜风中摇晃的红木牌位。
因为她给祖宗的牺牲,给我们换来了数不清的食物。
别人家已经饿得啃树皮挖草根,可我家还能成天鸡鸭鱼肉,应有尽有。
杀鱼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小妹就会像鱼一样忽然抽动身体。
杀鸡鸭的时候,小妹就会发出咯咯的叫声。
声音响的,好像死在刀下的是她一样。
所以村里不少人都说,小妹痴傻了。
可正是因为小妹的痴傻,他们才没有发现,我们家有这么多肉可以吃。
由于大哥的严苛,哥哥姐姐们只有开饭的时候才会露出笑脸。
这种奇怪的笑脸伴着他们咀嚼的声音在我听来,简直恐怖瘆人。
哥哥姐姐们知道这东西是小妹的命换来的吗?
他们知道。
那天在祠堂外面,他们从头到尾都看完了。
但他们谁也不提。
因为小妹不死,就得是他们饿死。
大家都是这么的自私,跟我那死去的爹,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想到这儿,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往院子里走去。
“你干什么?”
大哥严厉如刀的眼神朝我射过来。
“不吃饭?”
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吃?!”大哥将桌子拍得嗡嗡响,“我们都吃,你为什么不吃?!”
“我不饿。”我说,“我的胃是纸做的,不用吃饭。”
哥哥姐姐们低头扒饭,余光汇聚在我身上。
“你以为你不吃,你就是清白的了?”
大哥将筷子摔在地上,对我怒目而视。
“吃!”
气氛凝重起来,哥哥姐姐们停下了动作,大气不敢出。
我的一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的动不了分毫。
直到大哥走到我身后,弯下腰,正对着我看。
他脸上是笑,但阴恻恻的,眸光一闪一闪,呼出来的气油腻腻的,带着肉的腥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