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有徐音希一个女儿是吗?!”徐德远拍桌大吼一声,“难道徐乐至和徐弗唯就不是你的女儿吗?!”
连氏被当头一棒喝,整个人僵在那里。
“疯妇,你也不想想,事情已经如此,你闹又能如何?音希不嫁给黄牙子,你让她这辈子嫁给谁?家里留着一个失了贞洁的女人,你是想徐家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还是想让你另外两个女儿也嫁不出去?!”
徐德远见连秋枝精神已然恍惚,他摇着连秋枝的胳膊,一字一句的说着,“你清醒一点!现在我们都是贱籍,黄牙子不算什么好人,可也比乡下种地的泥腿子好些!他既然许诺要帮着音希脱籍,至少音希以后就是良民,难不成你非要她跟着你在黔州吃苦受罪,随便找个农户嫁了,一辈子下地耕种?”
连秋枝抱着徐音希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儿哦,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那黄牙子该天打雷劈,分明就是他算计在先,为娘不能替你出这口气也就算了,还要把你推向火坑…儿啊,你这后半辈子可怎么办哪——”
徐音希的脸上却似乎没了眼泪,她的眼睛空空的,好似破碎的布偶般了无生机。
她笑了笑,有些恍然,“娘,你别哭,是女儿的不是…给爹娘添麻烦了……”
徐德远也不是铁石心肠,徐音希早熟懂事,又乖巧体贴,更是他第一个女儿,他并非毫无感情。
他作势摸了摸徐音希的头。
可徐音希只觉得那双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
徐德远长长的叹息一声,吐出的话语冷静又绝情,“音希,你是大姐,莫让家里人太难看,你也莫怪为父…”
徐音希跪坐在地,冲着徐德远拜了一拜,瞳孔幽深,却似有一抹决绝,她压着唇边的苦涩,眉眼间的忧愁似渐渐散开了,只留一抹决绝。
“父亲放心,女儿绝不会辱没了徐家家门。夜深了,女儿先去休息。”
“去吧。”徐德远挥了挥手。
连氏哭得泣不成声,徐音希拉起连氏,心中绞痛,却很平静的抬手帮她擦着眼泪,声音柔柔,“母亲这是做什么?女儿就要嫁人了,母亲该为我感到高兴才是。我若回了汴京,一定想办法接母亲回来过好日子。母亲莫要再为我哭泣,仔细伤了眼睛。”
连氏闻言,哭得肝肠寸断,语不成调。
可木已成舟,别无他法,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徐音希入火坑。
黄氏于心不忍,将头别过去,对苗氏说了一句:“老三家的,扶着你二嫂下去吧。”
苗氏应了一声,擦着眼泪扶着连氏下去了。
一屋子的人安静如坟,大伯父连连叹气,二伯父也垂头丧脑,祖母黄氏高坐主位,看向三子身后站着的那抹丽影,眼里微微有了些许亮光:“六丫头,你脑袋瓜子聪明,你看这件事…还有没有其他回旋的余地?”
不知祖母的那句话刺痛了徐德远,他当场横眉冷对,瞪着徐青莺骂了一句:“母亲你昏了头不成,她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办法。如今婚事已定,这所有人都知道黄牙子下水救了音希,难道咱们还能翻脸不认账?”
事情来得突然,徐青莺确实一时半会儿没有想到什么办法,更何况她还没想明白关键一点,黄牙子怎么就看上了徐音希了?
按理说,徐音希是贱籍,黄牙子好歹是小小吏目,收入不多,怎么还舍得花钱给徐音希换籍?要知道周朝户籍管理甚严,要想从贱籍脱身,非花一番苦功夫不可,他黄牙子怎么舍得出这力气?
她承认徐音希是有几分姿色才情,可门第森严的周朝讲究门当户对,黄牙子这样一个精于算计的人,怎么可能做亏本买卖?
难不成是看上了徐音希外祖父这颗大树?
可无论发生什么,徐青莺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徐音希嫁给黄牙子。
只是这一时半会,她还没有找到稳妥的法子替徐音希脱身。
见徐青莺不做声,黄氏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垂泪不已:“唉,那孩子命苦啊…从小什么都是她娘给她安排最好的,临了了,到了最重要的嫁人这一关,却栽到这么个人手里…不是我说,那黄牙子…我老婆子看了都嫌腌臜…这四丫头这后半辈子的日子可怎么过啊……”